家族,以血统关系为基础而结成的社会单位,或志同道合的人组成组织。但无论如何,家族,都是有共同利益纽带的庞大而复杂的利益集团。大陆之上,无数家族林立。
家族之间的摩擦,意气相投等等,便形成了许多耳熟能详的事件。
那些广为人知的故事,不知有多少家族派门的身影隐藏其中。或争斗或合作,连横合纵,只为本家争上一羹汤,谋一份利益。
无数家族,或大的,或小的,连成纷杂的利益关系网,加上与门派,王朝之间的纠葛,变成了江湖。
王朝脱胎于家族,在名义上是自家国境内的共主,万千家族共尊之王。
门派,不同于家族,内中成员包括了草根阶层,家族成员等等,士农工商的人员皆有可能蕴含其中。
无数家族之中,又有数个庞然大物,互相之间虽明争暗斗,却组成一个联合体,以抗衡皇室分化之术。
时家,便是其中之一。
杜小宇,此刻便在时家之中,时不遇,则在一旁对杜小宇分析着家族的形势。
“上古有传梁祝爱情,感人至深。个中内幕其实是那时豪俊祝家与马家的博弈的结果。祝家也算是一个了不得的家族,可惜当年马家家主雄才大略,初掌权不久便血腥整合马家内务,甚至连养之育之的养父也亲手斩杀,从此奠定马家根基。马祝乃世仇,曾多次交锋不分伯仲。然而自从那位家主上位,初战便斩杀祝家上将。其后更是频繁用计,无所不用其极。其狠辣,其阴毒,骇人听闻。祝家甚至被迫和亲。若非当时有梁山泊,崛起于草莽,武功臻至化境。与祝家小姐同修一卷化蝶心经。方能和亲当日险险刺杀马家家主,偌大马家元气大伤,高手死伤大半,内部成员趁势而起,争权夺利。以往攻势冰消瓦解,祝家上下方避过了身死族灭的结果。最后一战,梁祝二人共使化蝶心经,造成化蝶而去的假象。时人误以为真,流传至今。还有那驱邪,捉鬼,爱情,友谊,孝悌等无数故事中许多其实都是家族在博弈。”
时不遇缓缓而谈,身上无形喷发出一种高贵的气息,与司徒剑南的不同,时不遇高贵之中,还蕴含着数不清道不明的魅力,教人忍不住亲近。这种气息,纵是时不遇脱去华服,一袭布衣也有存在。已经超脱于于人靠衣装的境界。
杜小宇听着时不遇对形势的讲解,惊讶于家族扎根之深,实力之厚之余,亦感慨于时不遇不愧是出身于时家这样的大族,也无怪乎连司徒剑南这样的人都会故意挑衅,与他争锋。“时大哥真不愧是有古君子之称,得天地灵气之独厚。”杜小宇暗中感叹。
时不遇接着又道出了许多家族之间的往来状况。或龌龊,或光明,如此种种。
“家族之间,没有固定的关系,只有需要的利益。就我时家与司徒家之间,虽是敌对关系,但遇上重大决策之时也必定会与我时家站在同一阵线。虽说目前司徒剑南和罪恶门结交,我和你这玄都弟子结交,但如若有必要,我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对罪恶门和玄都发动攻势,甚至不会考虑片刻。”时不遇这句话,可谓骇人至极,句句诛心,但却是道出了本质,句句直指本心。
说到此处,时不遇一把抓住杜小宇双手道:“你我兄弟,无论局势发展到何种地步,我时家的枪口,绝对不会对准兄弟!以我时家嫡子的名义起誓!”语气斩钉截铁,金石可镂。
其诚其恳,杜小宇感动不已。
起誓,可是很庄重的时刻。以某个名义起誓,更是关乎道心。武道之上,关乎道心的事物不多,但每一样都是无比重要。修武道者,心中都有自己的信仰,以某个名义起誓,其实便是以自己的信仰起誓!
时不遇此举,杜小宇确实感动。
“时大哥无需多言,你我兄弟情谊杜小宇到死也不会放弃!”语言虽是简短,但却直接得直入时不遇肺腑。
“也是,你我兄弟,何须做儿女状,小宇,来,我带你去见我三叔他老人家。”时不遇也不是矫情之人,并不多言。
时家上一代,本家有三子,嫡子乃时不遇父亲,素有老成谋国之称;次子长袖善舞,多财善贾,多次为时家谋取大利益;三子更是武学奇才,可谓一个时代的佼佼者之一。江湖上曾有天降时家三子,必然大兴之说法。
时不遇的三叔,善使剑,人称时三少。那个时代过后,他居于时家一别院,未曾出门半步。
别院深处,芳草凄凄。虽是华丽别院,却久未打理。
时三少,眉目间依稀与时不遇有三四分相似,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高手,杜小宇见过不少。无论是有着“剑”之称的不二剑客师父独孤问剑,还是飘洒脱俗的风道行,或是玄都或笑里藏刀,或刚毅稳重的两位长老。
但却从没见过时三少这样的高手。
或者,眼前这位时家三少,已经失去了高人的风采,仿佛被打下了神坛的泥菩萨一般。如若不是听过关于他的种种传闻,恐怕没人相信他曾掀起风波。
只因,眼前这人,虽是不老,三四十的年纪,却被人一种未老先衰的错觉。这人已经失去了所该有的荣光。
冷峻的面孔,刻板而沧桑。成川字型的皱纹爬满了脸上。仿佛,那位昔日留下传奇威名的时家三少,已经失去了那种名为骄傲的事物。
“杜小宇么?挺不错的孩子,不遇眼光依旧。”他的话语竟如风雪般冷峻。只是斜斜睨了杜小宇一眼,便做出了如此评价。
“前辈谬赞。”
“使剑否,能以剑舞?”时三少这话,却是为了考究杜小宇武艺。时家的朋友,不需要无用之辈。没有斤两怎么入他法眼。
杜小宇闪过一丝眸光,不动声色的答道:“些许微末之艺,斗胆污了前辈法眼。”
语未毕,已是拔剑。但见寒星点点,杜小宇手中剑胚起舞,快快快,快的缭乱,快的不及分辨。
时三少见之,并无欢喜之意,反倒眼睛抽搐了一瞬,衣袖耸动,做握拳状。
“这是?”出乎寻常的反应,引起了时不遇刹那失色。这一翩翩君子洞若观火的神态这一刻,彻底消失。
“你说你叫杜小宇吗,小宇两字,你可知是什么意思?”时三少声音不觉有些阴寒,如金石激烈摩擦后迸发的火花,令人心颤。
“还有,你那剑上那气息”时三少再也忍耐不住,戟指杜小宇,断然大喝,“那可是阿娥的气息!”
“北辰,好一个北辰。好一个天柱高而北辰远!好一个北辰远!”
“北辰,你对我时家的羞辱还不够么,还要派一个小辈来么?!”时三少怒发冲冠,睚眦欲裂,状若疯魔。
“受死!”他已完全没有前辈的风范,甚至亲自出手!
“住手,叔叔!”时不遇知道不妙之后便已暗暗蓄气,这一声住口,声若黄钟大吕,发人心醒,专是为了应付这种状况而用。
时三少的脚步一顿,一声住手,直入他脑海深处,,起了不知名的作用。
“啊!”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只为了克制时三少。如芒刺脑,纵使时三少英雄了得,也如锥心般刺痛,抱头痛呼。
“······”时不遇口中吟唱着,似是安抚,似是镇压,安抚那狂乱的情绪,镇压那逆乱的心魔。
“啊啊啊”
时三少抱头痛呼,双目之间的睚眦欲裂渐渐软化,转向呆滞。
最终,竟是,
泪水纵横!
“阿娥。”三少爷如同小儿般呢喃。这个若干年前的时代骄子,竟单膝跪地,双手捶地,捶得地面如斋粉般消散。口中只呼“阿娥。”
这般情景,看得杜小宇莫名一恸。是什么,令得这位时三少英年早衰;是什么,令得他不顾脸面,如小儿般痛哭;是什么,令得他死命捶地,不顾一切?
杜小宇不忍去想。
时三少此刻流淌着的,何止是泪水,简直是岁月的长河。那位叫阿娥的是何等风华的女人,能令一代天骄口出羞辱两字的北辰又是何等豪雄,这些人之间,有何等恩怨?
杜小宇至少此刻不去猜测。
“三叔,你累了,该睡了。”时不遇似是淳淳善诱,又似是虚言诱惑。
“嘿嘿,我困了,要睡了。阿娥,咱们梦中相会。”时三少听此言,竟如孩童痴憨,呀呀欲笑。他双眼一闭,歪头便睡,完全忘却了方才之事。
“哈呼哈呼”更离奇的是,时三少睡着后,心脏的位置竟吐出一缕缕银丝,银丝缕缕蔓延,顷刻便把时三少包成一个茧。茧中的时三少仅仅露出头部脸面的位置,似是为了隔绝外界的痛苦,把自己囚禁在茧中的世界。
“梦成茧来心作囚。
春蚕吐丝,是为了繁衍下一代。而以梦作茧,以心自囚的三叔,又何时能涅槃呢?”时不遇感叹。
时遇雨霖铃,有龙飘零返。梦成茧来心作囚,二十一年待化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