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都中,止杀亲卫出,豪迈口号,震撼苍都。
“我们带来滔天血海!我们带来如山尸骸...”
这专属于止杀亲卫的口号冲宵而起,传遍苍都大街小巷,教贩夫走卒惊惧不已;传遍公卿居所,惊动不知多少大人物;甚至,还传入了盘踞苍都中央的皇城之中。
皇城,乃是苍都中城中之城。
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睹皇城雄,焉知天子壮。
驻足苍都前,看着千里雄城,紧紧锁着苍茫帝国气运,教人惊惧苍茫国力之盛。
驻足皇城前,看着那体象合天地,经纬分阴阳的宫室,教人不得不畏惧苍茫帝主的赫赫霸道。
苍茫立国千年以来,不知多少英杰踏入皇城,入君王彀中,而名传今古;不知多少国策出于皇城,行于苍茫四海,德泽百姓。
皇城中,有太监,有宫娥,也有卫士。
这些个太监、宫娥、卫士,最不济也是触道境的修士。他们在这皇城中,卑颜敛色,安安分分,各司其职。
皇城内,纳四方英豪,收八荒妖娆。
皇城中,有外廷、内宫之分。外廷是帝主与群臣议事的地方,有帝主与心腹商议国策的御书房,有帝主与文武运筹帷幄的军机处。
内宫则是苍茫帝国最神秘,最不可窥探之处。有小堂绮窗三千户,大道楼阁十二重。
内宫中有许多宫殿乃是皇室权贵居住之所。除了四爷和九爷被立为帝子,有资格出皇城,在苍都开府招揽麾下,其余李氏的天家贵胄都在其中生活作息。当然,还有两位被帝主驱逐的帝子不在其中,只是,此事避讳之极,无人敢提。
内宫中有一些宫殿,乃是历代帝主所留下的禁地。内中,或惊天动地的秘藏,或有让人心动的修行资源,或有杀伐凶地,或有滔天阵法。这些地方,即便是帝主最宠爱的妃子,也不可随意进入。
内宫中一处凉亭,近处宫娥簇拥,远处卫士林立。
凉亭中,有着君臣二人。
为君者,乃苍茫帝国的不世帝主,李隆政。
为臣者,乃执掌帝国财政的重臣,桑弘羊。
这日退朝后,帝主留下桑尚书,邀他至内宫中对弈。能被陛下留下作为对弈之人,自然是极深重的恩宠,君恩如此,桑弘羊哪有不从。
君臣二人在这凉亭中对弈数局,桑弘羊败多胜少。
忽然,帝主一子将落却忽然停在半空,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闵卿静极思动了。”
桑弘羊心知帝主武道修为神通广大,虽在这皇城中垂拱而治,甚少踏出皇城,但苍都之中的大小事情,仍不出他耳目。
桑弘羊也自运转神通,赫然也是问矩境的修为。尚书大人的神识悄然弥漫出去,避开皇城内各处禁地,各处阵法,这才勉强听到皇城外那止杀亲卫的声音。
能听到那止杀亲卫的片言只语,已经是桑弘羊的最大能力。连那止杀亲卫所喊也没听全,他的神识便不得不如潮水一般退回。
“臣修为低微,只能勉强听得止杀亲卫的声音。但以臣测度,上将军这番出动,想来只是他家的孩子又败了,应该不是如何了得之事。”桑弘羊道。
兵主闵汉臣乃以往的帝国上将军,并非是如今的上将军。自当年一战以杀证道后,兵主便借口要闭关巩固修为,辞去帝国上将军之位。帝主再三不允,上将军再四请辞。帝主无奈,才允了他。
兵主辞去上将军之位后,群臣感念其军功赫赫,仍称其为上将军之人也有不少,桑弘羊便是其一。当然,桑弘羊这么称呼也是不怀好意。
毕竟,兵主当年,乃是唯恐自己功高震主才请辞。上将军这个称呼,可不是什么好事。桑弘羊如此称呼,只是因为他当年曾与闵汉臣有所争执。
李隆政似笑非笑:“闵卿那孩子,孤记得是唤作思明吧。他这次的失败,可不简单呢。”
桑弘羊心中一个咕咚,却佯装不知说道:“闵家思明,不过区区命匣修为。命匣修为,便是在微臣眼中,也不过是区区蝼蚁,如何会入了陛下眼中?”
李隆政玩味之色更重:“命匣的修者的失败,自然是不值一提。但有趣的是,闵家小儿,不是败在旁人的手中,而是败在玉清嫡传的手中。”
帝主面上看着,似是和颜悦色。他对桑弘羊说道:“孤记得,玉清嫡传与桑卿你家那小儿,可是走动甚多呢。”
桑弘羊心下不知作何感想。只听这尚书大人言语中道:“臣家中那顽劣小儿,不堪管教,臣屡教仍不改其恶性。早在几年前臣便将其逐出家门。想不到此时竟鼓动玉清嫡传找上闵家麒麟儿,因此惊动上将军,扰了上将军清修。实在是该死!该死!”
桑弘羊气得直往外冒气:“臣回去后,必定将这孽障召回家中,狠狠惩罚一顿!”
帝主又道:“桑卿家的小儿可不是孽障呢。他可谓是才思敏捷,口舌了得。我那老四,可是多有倚重他之处。便是前几日,老四还亲自到他那府中请教于他。”
桑弘羊骂得更欢:“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骂了两声,桑弘羊道:“陛下有所不知。我家那小儿,不学无术,并无多少斤两。在家中之时便只会耍嘴皮子。臣将他逐出府中,这厮走投无路,要不是得四殿下收留,只怕要行乞度日。臣还以为他得了四殿下的恩情,会收敛一些。实在是想不到,这厮忘恩负义,在四殿下跟前也要耍嘴皮子,企图蒙骗于殿下。”
“可恨!实在可恨!”
帝主看着桑弘羊表情逼真,不像作伪,便道:“桑卿为孤料理天下事,夙兴夜寐,已是劳累。切不可为了家中小事动怒。下棋,下棋,继续下棋。”
桑弘羊幡然醒转的样子:“臣该死!竟以家中小事污了陛下双耳。”
二人又继续下棋。君臣二人落子连连,不知过了多久。
棋局还没走到终章,帝主轻轻挥手,左右之人尽数退下。
“桑卿,此时只有孤与你二人。咱们说些贴心的话语。”帝主李隆政看来心情不错,难得地要与臣下说些心底的话语。
帝主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桑卿,孤且问你。老四和老九,哪一人可以继承孤的衣钵?”
桑弘羊顿时便毛骨悚然。桑尚书刚要往棋盅里掏棋子,闻此言,执棋的手不禁颤抖,棋子叮咚落下。
“陛下这是与臣开玩笑。”桑弘羊勉力挤出笑容:“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时,又是道真境的谪仙人,哪里需要与臣谈及继承之事。”
“耶,任谁无终?孤的苍茫,总要传承给他们。”李隆政不喜不怒,往棋盘上落了一子,“桑卿且说说,老四与老九,哪一个更适合继承大统?”
桑弘羊扑通一声跪下:“微臣愚钝不堪,实在看不出哪位帝子更为优秀。”
“臣,臣不过是一头猪豚,智商低下。此事事关苍茫传承,臣不敢给陛下建言。”这位帝国的财政大臣跪在地上,弓着身子,声音颤巍巍地说道。
桑弘羊为帝国掌管财政。许多金钱交易的大小事务都经过他的手中才能顺利进行。他的人脉,遍布整个敦煌大陆!他的手腕,覆雨翻云!
这样的人,若也是猪豚,只怕这天下间,许多人都是猪狗不如。
“哈哈哈哈哈哈。”见桑弘羊跪倒在地上说自己乃是猪豚,李隆政蓦地哈哈大笑一声。
桑弘羊身子弓得更厉害,头颅触地,不敢抬头观察帝主的脸色,也无从揣测帝心。
只听得长笑过后,帝主淡漠的声音:“你的确是孤手中一猪豚。”
桑弘羊更是惶恐。
“你这猪豚,任孤宰割。孤若要明日吃了你,你便死无全尸,葬身孤的腹中;孤若是见你伶俐可爱,爱惜你才华,你便能活的舒服些许。当然,你若是把自己养的太肥,见着可口。那就是自找死路,孤自然会成全你。”
桑弘羊听这似乎颇为凌厉之言,心头却是一松。
陛下话中的含义,桑弘羊知道。帝主说的,是指他这户部尚书之位,是一猪豚。
桑弘羊掌握帝国财权多年。坐在他这位置上,也不知有多少油水自他眼前流过。即便他是骨瘦如柴的竹竿,只要捞着一丝半点的油水,也能将他喂得满身是膘。
然而,这么多年来,虽然他的身形有些小胖,他那口袋却着实不敢鼓起来。
尽管外界不知多少人猜揣他不知贪墨了多少银子,但他依然每年兢兢业业,替那位有些残暴但不失英明的帝王,禀告着帝国的财政往来,不敢有丝毫隐瞒。
这么多年来,即便有时帝主安许他挣些外块,他也不敢伸手越雷池。
想到了几分帝主所说的深层含义,桑弘羊才敢抬起头来。他抬起头,换了一张谄媚的嘴脸:“臣这猪豚,丝毫不胖,丝毫不贪吃,伶俐可爱。陛下不会舍得吃了臣。”
他这一副谄媚举动,便是李隆政也不禁乐了。
“佞臣!”帝主骂道。
“陛下圣明可比三皇五帝。臣听闻,圣明之君的朝堂中,不会有佞臣。是以,臣不是佞臣,最多不过是贫嘴。”
帝主李隆政哈哈大笑。
大笑数声,帝主道:“好一个圣明之君,朝中无佞臣。这话说得极对,极对!”
桑弘羊作恭敬状。
帝主又道:“除了这话说得极对,方才你的应答也是极对。事关苍茫传承之事,身为臣下,确实不应该给建言。”
桑弘羊轰然应是。这才明白,帝主方才一切行为的深意。
桑尚书心道:原来是我儿促使四殿下与玉清嫡传合作之事,让陛下不喜,致使陛下打敲于我。回了府中,得让我儿暂离苍都,避过风头,免得陛下哪日心情不好,重新想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