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尊儒,什么教外别传,都将变成镜花水月!
此刻的白衣剑客,竟犹如一头狰狞的蛮荒凶兽,咆哮着说出这一句说话。
商浩然与富僧只觉呼吸也一滞。
他们皆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无双强者。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证得道真的谪仙人。
他们强大,强大到几乎可以睥睨天下的地步。
即便是触道、问矩这般世俗眼中的超凡脱俗之人,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一只活蹦乱跳的蚂蚁,轻轻一碾,便从此不能在世上留下任何痕迹。
但过分强大的他们,在方才独孤文件的一句几乎是咆哮着说出的话语中,竟然,感觉到了害怕!
甚至,感觉到了死亡!
独孤方才虽未出剑,但他们却产生了剑芒加身,生死操于人手的感觉。
商浩然与富僧都知道,这是独孤问剑的愤怒,也是独孤问剑的警告。
二人暗中不知交流了多少言语,最后各自对独孤拱手道:“道友说的是。”
在万千后辈之前,这两位佛儒的谪仙人,向着那道门的第一谪仙人,服了软。
独孤问剑,其威赫赫!即便是谪仙人,在其威压之下,也不得不俯首。
独孤问剑见自己所说有了效果,也不赘言。只是轻轻颔首,领着杜小宇隐入虚空不见。
独孤一走,其余几位谪仙人也各自离去。
万千年轻修者,在几位谪仙人分别离去后,也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这山脉。
随着这万千年轻修士各自回到自家的家族、派门、领土之内,天下人也渐渐知道了这次沸沸扬扬的墨门传承,发生了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事件。
这里发生了一场战争。
在这场战争中,往昔墨门的残余势力,陨落了一位守护者。这位守护者,死在了儒门教尊手中。
在这场战争中,有一位名为富僧的佛门谪仙人,与真善古刹方丈安忍明王战得不分上下,犹如巨星般璀璨,冉冉生辉。
......
而这一切的风波,杜小宇暂时都不得而知。
因为,独孤问剑带着他隐入虚空,带着他回到了那他生活十数年的山谷之中。
这山谷极为平凡。山谷中只有两间简陋的小木屋,几株小树。
独孤问剑带着杜小宇回到山谷中后,随手一挥,
小木屋前的空地上便多了一盏石桌,两张石凳。却是他与姒文矩对饮的石桌石凳。
石桌石凳落地之处,原有几处坑洞,看着极是碍眼。那石桌与石凳落地,其脚恰好填上了那些个坑洞。
那石桌石凳落地,这山谷仿佛才完满。这石桌石凳,仿佛原来便是山谷内之事物,与这山谷犹如一体。
想来是独孤与儒门夫子对饮借用了石凳与石桌。
杜小宇毫无意外。这石凳石桌,本就落在此处,是山谷之物,他无比熟悉之物。
不单这石桌石凳,连这山谷之内其他事物,他也极为熟悉。
两间木屋,是他与独孤问剑合力搭建而成。
几株小树,乃是他多年前种下的小树苗,伴着他一同成长,如今已然亭亭而立。
石桌与石凳,是独孤领着他入山挖出的几块大石打磨而成。师徒常在此处争食打骂。
数月前离开,辗转一段光阴,又回到了故园。
不过数月未见,杜小宇竟生出一股恍惚之感。
他仍未从不久前的惊变回复过来,心中诸位陈杂,喊了一声:“老师。”
老师,是他的光芒。这一声老师,在杜小宇心中,与父亲无异。
眼前之人,如师如父。
独孤问剑自然看出了这徒弟眼中的孺慕之情。但只是微微颔首,然后佯怒道:“休作儿女之状。”
杜小宇不语。
独孤问剑见他不语,也不再加斥责,只是道:“说来我这老师也实在是失责。这十数年来,既不曾教你一式半招剑法,也不曾传你神通。”
“听说,你在玄都之时,得蒙笑长老提点,教你观剑、拔剑之理?”
“观剑、拔剑?”杜小宇愣了愣。随即想起在玄都上,接受笑长老指点时的情景。笑长老对他指点颇多,一点一滴,如今他观相夫而剑法小成,回首之时,赫然发觉那笑长老的指点杂乱又入微,但归结起来,还真是观剑、拔剑而已。
等杜小宇回忆完,独孤又徐徐问话。
“你如今的整个人剑意充沛,做到隐而不发,收放自如的境地,想是在墨门传承之中得了好处。不知是什么好处?”
杜小宇知道这是老师要对自己进行指点,当下便将自己在墨门空间内所学剑法一一道来,不敢有半分隐瞒。
“舒心中意气,应胸中情绪?墨门之中的前辈果真是不可小觑。仅仅是一句话,便道尽了用剑的奥妙。”
“用剑?”杜小宇捕捉到了独孤问剑话里隐隐有着深意。这深意直指剑道修行的本质。
观剑、拔剑、用剑?这几个词,到底有何深意?
未等他有时间深究,独孤问剑又道:“那位创造相夫剑法的前辈剑道修行甚是了得。可惜他将其剑理全然刻录于石壁之上,任你参悟,你却仍未能得到其传承的真髓。”
杜小宇颇有几分不服。自己在相夫剑参悟后,与那方孝青对战之时,可是自创了两式相夫剑法。这等资质,在同辈之中,不说是傲视群雄,也算得上是悟性惊人。
自己甚至更在学了相夫剑之时突破一直以来的瓶颈,这份资质,杜小宇自问不弱于他人,颇为自傲。
而如今,独孤竟说自己未能得了相夫剑的精髓。这教他如何心里服气?
独孤问剑看着这学生那不服的模样,晒然一笑,这弟子比之自己当年还要骄傲啊。
“你这顽徒,说你不行,你还不服气了。”
“哼哼。”
“你在学习相夫剑之时的种种愚蠢行为,不过是丢了西瓜去捡西瓜而已。人家那位留书石壁的前辈不是说所谓剑法都是舒心中意气,应胸中情绪吗?你虽学了他一些皮毛,却仍旧执着于招式。”
“与那方孝青对战之时赢了人家一招半式便沾沾自喜。悟了数招,自创数招便沾沾自喜。这种行为有何值得骄傲?”
“那留书的先贤的一十八式相夫剑法,在我看来,不过是各种不同意气,各种不同情绪的展示而已。你该学习的,不是具体的一招一式,而是该细细学习那先贤一十八招剑法都展现了哪些情绪,又是如何展示这些情绪,用了何种剑道技巧等等。”
忘却招式之别,探究剑法中展现何种情绪,如何展现这些情绪,用了何种剑道技巧?
听着独孤问剑的教导,杜小宇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
在独孤未指出之前,他还以为自己悟性惊人,傲视群雄。却不想,在独孤眼中,自己的悟性,根本就没有悟到点子上。
自己根本就依旧局限于招式上,不曾思考过,为何会有这样的招式,为何要这样构建招式等问题。自己根本就不能超脱于招式之上,去看待前人的剑法。
在独孤问剑眼中,自己只怕是一个睁眼瞎吧。看不懂什么是芝麻,什么是西瓜的睁眼瞎。
独孤问剑见这徒弟一副受教模样,莞尔一笑:“可曾服气?”
杜小宇轻叹一声:“服气,口服,心也服。”
独孤问剑,不愧是到了用剑之巅的人。只是短短几句话,便能指出自己剑道修行的不足,便能指导自己日后应该如何修行。
如此眼界格局,不愧是谪仙人!了得,好生了得!宛如汪洋大海,深不可测。
深深佩服这老师的剑道修行深不可测之时,杜小宇又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老师,除了观剑、拔剑、用剑之外,剑道修行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学习?”
“除此之外,仍有握剑与收剑。”
握剑?收剑?杜小宇细细思考。
“我的剑道早年也与你一般执着于招式,后来窥破招式局限,进而游历天下,观尽天下万剑,终于删繁就简,总结出自己的剑理。这才走出了自己的路子。”
“而我的剑理便是,剑道修行,不过是与剑相处。其基本修行大致分为:观剑、握剑、拔剑、用剑、收剑。
观剑。观,既是观看,又是观想。观剑者,乃是指观千剑而后识器,识器而剑道小成,进而可观想自身之剑,从而走出自己的道路。
你已到了剑道小成,可观想自身之剑的境界。你父亲留下那口剑胚,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你可用之来锻造自己所观想之剑,打造出属于自己的宝兵。
握剑,乃拔剑、用剑、收剑之基。当握剑以正,一往无前。若遇敌,战之,破之,胜之。
用剑,则如那位墨门的前辈所言,舒心中意气,应胸中情绪。
至于收剑,则是敛锋芒,养剑意,聚剑气,以待下次拔剑。所谓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便是如此。”
“剑道之途,我不过是刚起步啊。”杜小宇听完独孤的教导,深深感慨。
独孤所言,博大精深。他杜小宇自以为资质与悟性皆是过人,仍旧有些地方不甚明白,需要日后好生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