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问剑一番论剑讲道,杜小宇终于明白了自家老师所传承的剑道为何。
这厮听完之后,心头汹涌,仿似有一股火一般的热情在激烈燃烧着。这是一种无法名状的情感,这是一种得闻剑道后的情感。
“都说朝闻道,夕可死矣。以前还不怎么明白为什么这般看不开,要去寻死。今日才明白了几分这种感慨何来。”
接着,这少年拜倒于地,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在老师膝下多年,今日终得传承矣。小宇当勇猛精进,日后纵横江湖,打出大大的名头,不负老师的教导。”
少年意气,总是想着纵横江湖无敌手,名满天下。
独孤问剑不置可否,一脚踢出,将那跪倒于地的杜小宇踢出老远:“少来这套,你得了我的传承,怎么不知我的剑有傲骨,不轻易向他人低头,更别说是跪倒于地了。”
“你习我剑道,便是在我面前,也不应该跪拜。”
杜小宇被一脚踢出老远,却无半点疼痛,自是知道这老师疼爱徒弟,从地上爬了起来,嘿嘿笑道:“师恩如山,跪拜也无不可。若是可以,小宇还想对老师多磕几个响头呢。”
独孤问剑闻言顿时唾骂道:“顽猴儿!”但言语之中,却分明有几分欣慰。
趁着独孤心情正好,杜小宇趁机道:“老师,我这趟下山,涨了些见识,武道上多了几个问题,趁今儿这好日子,要不您也一并指导指导吧?”
独孤问剑再次骂道:“小小猴儿,忒多心机。你且问来便是。”
杜小宇大喜,遂问道:“何为灵魂无垢?”
独孤问剑略显诧异,莫非这小子在含垢境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日后之事?
独孤问剑思忖片刻,后道:“灵魂无垢,想来你这小子已经悟到了了何为真正的含垢与完美的命匣。”
“真正的含垢,完美的命匣?”
“世人对于含垢境的理解,都是指人生而有污秽。含垢境,便是要通过修炼洗去身上的污秽,好进军命匣境。极少人注意到,这含垢境的含义,非是仅仅指躯体上的含垢,还指灵魂上的含垢。
这灵魂上的污垢与不完满,极难驱除。各家各门各派的功法,其实都有着自己独有的法门,但却只能潜移默化地洗练自己的灵魂。因为灵魂的锤炼极为凶险也极为痛苦,稍有不顺便会伤及根本。
也因为这样,很少人能够做到在含垢境大完满便做到灵魂无垢进而进军命匣境。只能靠着日积月累的努力,在命匣境之时才做到灵魂无垢。
敦煌大陆上,恐怕也只有鬼道与墨门等区区几个势力,掌握着能在含垢大完满境便将灵魂锤炼得无垢的法门。”
顿了顿,独孤似是想到了什么:“你这顽猴儿竟有灵魂无垢之问,莫非是在那帝柏庙中得了墨门的传承?”
杜小宇取出一本古朴秘籍递与独孤:“正是如此。我于帝柏庙中,因缘际会得了这随巢书。书中所记载,乃是墨门独有炼神之法,可锤炼灵魂。
此书极为有趣,乃是将灵魂比作人生于世上的一个巢穴,书中法门,便是将巢穴中不要的污垢之物搬运出巢穴之外,力求打造出一个完美的灵魂之巢。”
“这本书,”拿过杜小宇取出那随巢书,独孤问剑便感觉到了书上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本书上有一道因果。此书在你身上之时,这因果与你连成一体,我还看不出虚实。但这书到了我手中之时,我便能发觉书上有一线因果与你紧密相连。但若是你没有顽猴儿,你可是与某位墨门大能达成了什么协议?这种因果之术,我也只能看出,并不懂具体。若是你不能完成那协议,只怕会发生一些不妙的事情。”
顿了顿,又道:“若是什么麻烦的协议,便不要修炼这随巢书所记载之法门了吧。这样也能减轻一些因果反噬之苦。含垢境便灵魂无垢虽好,但若是在这桩因果中丢了自己的性命,便不太妙了。”
杜小宇想起与司龙子约定之事,又想起钜子令与随巢书被那商浩然钓出之事,虽是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何事,但对墨门却多了几分厌恶。
“那位司龙子前辈当初所言交易,可没说书上还有因果缠绕。会这随巢书上的因果,怕就是协助那位老奶奶还阳吧。”杜小宇想起司龙子的交易。
杜小宇心下盘算开来:如此看来,协助那位老奶奶还阳,只怕也不是件轻松之事。但独孤为我已不惜出言得罪几位谪仙人,不可再让他为我之事担忧。
于是便道:“这因果之事不过是小事尔,我与那墨门大能早有协议,完成协议之事虽是颇有难度,但我仍能应对处理得来。”
“也罢。这是你自己惹回来的因果,自己为自己擦屁股去。可有其他不懂之处,继续说来吧。”独孤将那随巢书还给杜小宇道。
杜小宇当下暗暗记下这桩因果之事。又接连问了几个修行上的问题。这些问题都是他这段日子以来的随着修为见识增进,所产生的新疑问。此刻有独孤问剑这武道百科全书一般的人物愿意指导,便一箩筐通通抛出来。
独孤问剑也不愧是道真境的谪仙人,对于杜小宇这些疑问,往往能从更深层次解答。每一道疑惑的解答,都如同拨云见日般,从武学更深层面回答,为杜小宇指明了前路。
一番询问解答下来,杜小宇竟如那饱餐一顿的老饕餮一般,尽是满足的表情。
独孤问剑待杜小宇问无可问之时,一脚踹在这厮屁股上面,将他踹得老远:“做完了问题宝宝,就给为师滚去闭关去。好好整理你这次墨门帝柏庙之行的收获,没有个一年半载,不许出关!”
杜小宇哪里敢多言,只能乖乖的走向属于自己那间小木屋。
这木屋,从外间看来,极为简陋,也无甚出奇之处。若是一个久居繁华的世家子弟见了,必不愿居于此。但甫进了木屋,杜小宇便能感受到一股平静。
一股出奇的平静。杜小宇这趟外出,惹了许多麻烦。不知为何中了司龙子留下的因果。莫名奇妙地变了墨门的道子,为许多人所眼红。
这些麻烦都让他坐立不安。
特别是被商浩然秘法钓出钜子令与随巢书之时,杜小宇曾一度心情灰暗到了极点。若不是独孤问剑为他出头,甚至出言威胁其他谪仙人帮他挡下风雨,这个身怀魔骨的少年只怕便会心境走向极端。
但进了这小木屋内,这些烦恼通通都不见了踪影。这木屋仿佛隔绝了外界天地,挡住了外间的风雨。
一入此门,便是心中有千百杂念,也在一瞬间静寂下来。
杜小宇也是知道几分。这木屋乃独孤问剑亲手所建造,蕴含其心血在内,自然与众不同,有着许多奇效在。
“呼...”杜小宇紧绷着的身心在进了木屋之后便全然放松了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后,往边上的床榻一倒,便躺了下去。不一会儿,木屋中只存在杜小宇悠长的呼吸声。
屋外,独孤问剑感应到杜小宇沉睡过去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睡吧,睡吧。睡醒之后,好好修炼。在这谷中修炼个一年半载,避过风头。世人皆是善变,过得些时日,他们的目光便会转移到其他事情之上。千夫所指,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这徒弟所受的压力,独孤如何不知。这徒弟身上那压抑着的愤怒与不甘,独孤如何看不出来。这徒弟故意在他面前忍着不诉苦,故意用武学上的问题来转移注意力,独孤如何不明白。
但既然杜小宇选择不作那儿女之状,独孤问剑自也是不会去问。不会去打听那墨门的大能在杜小宇身上种下了什么样的因果。
这个徒弟已经不再是以往那位跟在自己身后,只会与自己斗嘴的小屁孩了呀。他的身影比之以往更显挺拔;他的脸庞比之以往更多了些坚毅;他的眼神不再只是从前的狡黠。
独孤问剑能看出,杜小宇比之以往,多了些主见,多了些担当,已然是成长了不少。
既然他选择独自去承受各种磨难与挑战,做老师的自然是尊重他的想法。
看着那十数年来在自己的羽翼下长大的小屁孩在江湖打滚了一圈回来后的模样,独孤问剑感慨中有着欣喜:“雏鹰的翅膀慢慢地能承受风力的打压了,即便在暴风雨之中也能翱翔了。”
独孤问剑此刻只希望这徒儿好好修炼,好好闭关。利用个一年半载,好好打磨自身。若杜小宇在含垢境便做到灵魂无垢,以肉身无垢与灵魂无垢的状态进军命匣,届时必能做到在灵魂方面不输于鬼道、墨门,在肉身方面不输于道佛儒!做到真正的同辈无敌,天下无双!
若是这样子,杜小宇便能一力降十会,令暗中觊觎的目光少一些,明枪暗箭也少一些。再加上自己在暗中的护佑,想必便没有什么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