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楼是晋都有名的戏楼,而华韶思是哪里的当红小生,唱功了得,面容英俊,不少贵夫人和小姐都很喜欢去听他的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云海楼可以说成是他撑起来的。
现在看来他应该与孟家有着莫大的关联,应该就是孟郊口中的“孟少思”,“少”字辈的是孟家族长的孩子,这个华韶思可真不简单。
两人把孟郊葬在他们藏身的那棵大树下,然后也不做停留,连夜走了几里路,到了月上中天,才找了一个干燥的山洞休息。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光线照在贺兰容归的脸上,那双黑眸倏地睁开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睡。自从五年前他从吴地回来后便有了头痛的毛病,一次比一次重,直到杨后专门命人给他调了安神散才渐渐好转。如今这荒山野岭的,哪有什么安神散,所以他自然是睡不着的。
他起身,见月晓还睡着,就轻手轻脚的出去找食物了,这片树林位于京郊,树木丛生、人烟稀少,山中的野鸡野兔到有不少,等他抓到一只野鸡回到山洞的时候月晓已经醒了。
月晓给自己换了药,在这种潮湿的天气里,很容易发烧。几缕阳光爬上她瓷器般的脸颊,那双大眼在有些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深邃,她束发用的玉簪在逃亡的过程中丢失了,只剩下一根银簪挽住长发。
看见月晓憔悴的面庞,贺兰容归的心忽然狠狠的抽动了一下,很想把她揽到怀里。
云姬,奈何桥上、三生石旁,你我是否曾相见过?
把野鸡简单的清理清理,月晓生了一堆火,把野鸡放上去烤。
“我们如今在哪?”月晓问。
“荣州与晋都交界处,再走上一天,就能到京郊了。”
月晓点点头,算是回应。
吃过早饭,两人就动身前行,一路上树木郁郁森森溪水随着地势蜿蜒前行,水中的藻荇影影绰绰。天空明净得像一汪泉水,飞鸟在空中低吟,它们在水边梳洗华丽的羽毛,唱着求偶的曲调。
将近中午,太阳越发毒辣起来,二人皆是汗流浃背,月晓的长发黏在他的脸上,一张脸越来越白。汗流到伤口处,就像把伤口重新撕裂般,疼痛使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就像一个纸美人儿,束素伶仃,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更让人惹人怜爱。
可惜贺兰容归本来就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主,他听着身后踉踉跄跄的脚步,不禁有些恼怒。果然女人就是麻烦,才走了几里就娇贵起来,他回头想训斥她,结果却见月晓直直倒下。
贺兰容归看见她左臂渗出的鲜血,猛地一惊。
他忘了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一声都没哼,她到底有多强大?
贺兰容归抱起月晓,怀中的人轻的像一片羽毛,软的像一匹锦缎。他快步走到河边,把衣角浸湿,为月晓擦脸。
月晓的脸很烫,再这样下去,恐怕重伤的她会一直沉睡下去,贺兰容归四下望了望,远处的天空中有一缕炊烟,心中大喜,施展轻功向那前进。
大约有一刻钟的功夫,就远远望见一个村庄,村口有一棵大杨树,洒下点点阴凉,有老人在树下喝茶、下棋,有几个小孩子拿着风筝跑的满头大汗。
一个农夫装扮的男人最先看见了贺兰容归,这只是一个贫穷的小村庄,哪里见过贺兰让容归、月晓这般出彩的人,所以男子的眼中有些戒备。
“你们是外乡人?”男子的皮肤是小麦色,很忠厚的样子,扛着一把锄头,看来是要去下田。
贺兰容归说他是从荣州来的的商人,要到晋都去,谁知路遇山匪,不仅货物被抢劫一空,连他夫人(云姬)也受伤了,走了不知道多久才看到这儿有人家,希望这里的人能收留他们几天。
男子看他们衣着华贵,也不像是坏人,就领着他们回了自己家。
一路上男子一直在和贺兰容归聊天,这倒是个实诚的汉子。从男子的话中贺兰容归得知,这村子因为靠近澈水,所以就叫澈水村,男子是这个村里的村长,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家中还有一间空房,可以暂时让贺兰容归他们住宿。
“这年头啊,世道乱啊,别看我天天在这大山里,可村子里的猎户去街市上卖东西,回来的时候就带回来一些消息,听说现在赵国不太平,我们这儿也常有些陌生人出没啊。”
男子随即甩了甩头,笑着看贺兰容归,“公子长得这般俊俏,怕是非富即贵吧,其实我看啊,这外面到不如这大山里自在啊!”
贺兰让容归笑着点点头,其实有时候,这山里还真比外面好,起码这里的人不用尔虞我诈、步步惊心,不用费尽心机的保全自己,不用背着那么多担子。
没走多远,就到了这村长家,园中有一棵梨树,树下有一个荆钗布衣的女子,应该是男子的妻子。
“烟儿,你快去请张大夫过来给这位夫人瞧瞧。”那女子闻声抬头,看见贺兰容归的时候楞了一下,然后才急急忙忙的跑出去。
男子招呼贺兰容归进屋,上了年岁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这房子虽然有些破旧,屋内的陈设也有些老旧了,但所有的东西都被摆放的井井有条,可以看出村长的妻子是一个很勤快的女子。
屋内有一老夫人坐在炕上补衣服,看见有人来了,老人忙从炕上下来,帮着把月晓放在铺好的褥子上。
月晓低低的呻吟了一声,眉头紧皱,似乎是因为有人碰到了她的伤口。
贺兰容归的眉头也跟着皱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一路上月晓的表情、声音一直影响着他的神经。
这边刚刚安顿好,烟儿就带着张大夫来了。张大夫看起来将近五十,鬓边已有了白发,但听说医术不错,也是这深山里唯一的郎中。
他为月晓诊了脉,重新包扎了伤口,又开了几副药。
当听到并无大碍的一刹那,贺兰让容归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他把腰间的玉佩解下来,当做出诊费,张大夫一看,忙忙摆手说不要。
“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么贵重的东西,老夫可要不起啊。”
看他如此坚持,贺兰让容归也没有强求,把玉佩给了村长一家,让他们垫付了药钱,余下的就当是住宿费了,说了好长时间,村长才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