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离潇聊了一个多时辰,陆凌霜终于觉得有些累了,这才回到一边的软垫上坐好,随手掀起车窗的帘布向外张望。
天早已大亮,阳光透过帘布的缝隙洒落在她的身上,视线所及,尽是单调灰黄的土路和路旁参差不齐的树木。
她望着外面发了一会儿呆,逐渐感觉那上下颠簸的视野与那一棵棵不断倒退的树恍得她有些眼晕,她皱起眉,转而闭上了眼睛,待又深深吸了几口外面新鲜的空气,才放下帘子,把脸转回车内,目光很自然的落在对面的东方煦杰身上。
见他仍是盯着手中的书,她不禁问道:“杰瑞,你看这么久不会晕吗?”
东方煦杰也没抬头看她,只是随意地回答了一句:“习惯了。”又向后翻了一页。
好奇的往书封面处瞥了一眼,她在看到“平北郡志”四个字后,突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忙开口问:“对了,清平寺距长安有多远?”
这种小问题,之前她从未放在心上,以为自己回去随便查查便可得知,可事实证明,她还是低估了这里的信息技术水平。
昨天傍晚她记起这件事,首先求助的,是她的漂亮娘亲李秋若。但李秋若原本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贵小姐,嫁到陆家后也没有出过远门,自然不会知道这种事情。府里的下人更不必说,都是一问三不知。
想自己查地图吧,却发现陆府里连张像样的地图都没有,根本无从查起。
这个在现代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问题,如今却成了一件求而不得的事,那一刻她的内心真的是崩溃的,不由得都开始想念方便高效的互联网时代了。
对面人不急不缓的低沉嗓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大概两千五百里吧。”
她回过神,接着追问道:“那坐马车要多久到?”
“五六日即可。”
五……六……日?
虽说早先有了思想准备,陆凌霜还是无法掩饰的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毕竟在原来的世界,出行都靠飞机高铁火车汽车这些高速的交通工具,不会在路上耗费太多的时间,再加上她也没怎么出过远门,一听要在路上这么久,心中难免还是有些震动。
而其中,其实也夹杂着几分庆幸。
还好不是骑马。
这要让她骑马走上一千多公里,她严重怀疑自己到了清平寺还能不能走路。
沉寂了片刻,她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试探性地道:“你说的五六日,是要一直赶路吗?”
东方煦杰微微抬眸,看她神情怪异,心下了然,他放下手中的书,悠然道:“若是晚上你来替左羽驾车,一直赶路也不是不可以。”
“你直接说晚上休息不就好了,”陆凌霜得出了结论,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又吐槽道,“说话这么拐弯抹角的,我听着都累。”
对于她明显“批判性”的评价,对面的某人似乎显得十分委屈,“小白,你这么说可就错了,我只是就你的问题提出一种可能性,你自己不愿意付诸行动,倒是质疑我的说话方式,那我岂不是很冤……”
“打住,”陆凌霜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论狡辩,我就服你。”
东方煦杰似是丝毫不在意被她打断,深邃的墨眸中竟还染了些许笑意,“多谢夸奖,不过,狡辩二字略有不妥,应说辩才无碍才是。”
陆凌霜嘴角抽了抽,“不客气,你开心就好。”这么厚颜无耻的话都能说出来,她还能怎么样呢?
路上的时间好像总是格外的漫长,陆凌霜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中九连环,一脸的惆怅。
第一天就无聊的发慌,之后的几天可怎么过啊。
她悄悄瞄了一眼东方煦杰,见他看着书,喝着茶,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而另一边的离潇,还是摆弄着小几上的茶叶和茶具,一丝烦躁或是无聊的样子都没有。
她默默叹了一口气,果然这里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心情。
她咬着唇憋了半天,最终还是开口道:“喂,杰瑞。”
对面的某人没有抬头,只微应了一声,“嗯?”音调上扬,带着他特有的慵懒。
“在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不如,你把书放下,我们来聊天吧。”
“聊什么?”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书上,语调平缓,似是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有趣的话题。
陆凌霜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不如,我给你讲故事吧。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跟你说的那个东方不败吗?”
“哦……那个啊,自然是印象深刻,”他终于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对吧。”
“对,不过那不是重点了,”想起二人初次见面的场景,陆凌霜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她轻咳了一声,继续道,“那是我曾听说书人讲的一个江湖故事,很有意思,我也一直印象深刻,现在我把他讲给你,既可以让你的眼睛休息,也可以打发时间,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的提议?”
对她来说,有个人听她讲故事,能与她稍微互动一下,远比自己无聊的发呆好太多了,所以她现在无比的希望看到面前的人点头。
静默了一会儿,陆凌霜终于看到对面人身形一动,把手中的书置于一边,“好吧,姑且一试。”
“好嘞。”她欢快的应了一声,随即模仿着评书大师的样子,开启的她的评书模式,“话说在一个叫福建的地方……”
东方煦杰一开始只觉得她专心致志的样子很有趣,但听了一会儿,也不由被她口中的那些人物的故事所吸引,对于不清楚的地方,不时也询问几句。就连离潇,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听了起来。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傍晚时分,马车行到附近的小镇上的一间客栈修整,陆凌霜脚终于着了地,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舒展了。
待几人都下了车,左羽便根据店小二的指引,驾着马车又往后院去了。
在马车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注意看了一下坐在车夫位置上的左羽。
他一身极其普通的黑白常服,乌发规矩的在头顶盘成髻,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这种装扮的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毫无特点。
这一路上,她都没有看见过这个人的正脸,甚至也没怎么听到他说话。他就像影子一般,你明明清楚的知道它在身边,却根本不会有意识的去注意它。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那个被她观察的对象突然略一转头,正好与她来了个对视。她一惊,急忙收回目光,随即,马车与她擦肩而过。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还算俊俏的脸,放在现代,也能有一堆迷妹的那种。可陆凌霜印象最深的却不是他的颜,而是那双如猎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其中形成的压迫感,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陆凌霜心说:看来,这个左羽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