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
赵志很早就站在门口等候,等到凌雪下了马车就屈膝跪下:“微臣见过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凌雪的酒兴被秋风吹散了七分,又从天真烂漫的雪儿变回了安国公府大夫人当今长公主雪殿下。
“赵大人平身吧,本宫也不过是个长公主,怎敢劳驾您亲自前来迎接。”
赵志面色一窘,只见这时末黎下了马车福了福身:“赵大人,末黎有礼了。”
赵志连忙还礼:“不敢不敢,宜人折煞微臣了。”
末黎笑了笑:“赵大人找我们来,不会是为了欣赏您家大门的纹路吧。”
赵怀兰上前:“宜人哪里的话,里边请吧,父亲只是一时慌神,还望宜人莫要怪罪,殿下赎罪。”
赵怀兰是个聪明人,知道凌雪只是身份吓人,末黎才是棘手的麻烦。
末黎自然不能如她的愿,侧身半跪:“殿下先请!”
赵怀兰佩服这个女子精明的同时也只好无奈的跪下:“殿下先请。”
赵志跪下:“殿下先请。”
霎时间呼啦呼啦全体跪下:“殿下先请!”
末黎就是要捧高凌雪的位置,那样赵翔就是对公主不敬,是对皇室不敬,死罪一条!
赵怀兰也不傻,自然知道弟弟打人杀人都是小罪,一家人的脑袋,都别在凌雪对于这件可大可小的事情的认定上。
凌雪转身扶起末黎,抬脚走进了赵府大门。
赵怀兰抿了抿嘴,起身伸出了手:“宜人也请进吧。”
末黎微微笑了笑:“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接着赵怀兰又扶着赵志进了大门,赵翔和赵闾一时愣在原地,跪也不是,进也不是,进退两难。
屋内,赵怀兰吩咐婢女上茶,凌雪坐在主位,末黎在次,赵志在另一边,赵怀兰随赵志坐在一起。
“殿下宽宏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下官一次吧。”
末黎笑眯眯的摆了摆手:“赵大人哪里的话,您是朝廷命官,是京城的父母官,您家孩子不懂事是孩子的事,殿下不会牵连到您的。只不过令公子年龄尚幼又无品级,所以自然要找大人,而且我们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们与赵大人是旧时,他却依旧不懂事,我们也只好来劳烦大人了。”
赵志抹了把汗:“这……犬子犯错,微臣自然有罪,殿下要责罚,微臣也是无话可说的,只是微臣内人去的早,就留下这三个孩子,殿下可怜微臣中年沧桑,饶了犬子一条小命吧,微臣愿意告老还乡,不再京城任职。”
末黎掩嘴笑了笑:“大人说的哪里话?大人尚且年轻,不过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我长兄前几日也是犯了事,母亲也是处于对长兄的爱才会做出一些有悖常理的事,不过孩子做错了事,怎么说都和大人无关,加上令公子如今已经快到弱冠之年,不算是不懂事了,大公子更是已经行了加冠礼,大人爱子心切殿下可以理解,可也不能盲目溺爱犯下打错您说是不是。”
口水仗打的真无聊……不过末黎知道,赵志说不下去还有赵怀兰,赵怀兰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果不其然,赵怀兰幽幽的挥了挥手,两个家丁压着赵闾和赵翔跪在地下。
“家弟愚笨,有眼无珠得罪了二位,自然要家弟赔罪,可怜老父爱子如命却养出这么两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顶撞殿下连我都看不下去,来人啊,先把这两个不懂事的按住打五十板子!”
末黎眯了眯眼,连忙止住:“等等!”
当然不能让她打,若是打了的话便是受到了惩罚,倒时候就算凌雪哭哭啼啼的告御状,赵怀兰也可以说看在赵志勤勤勉勉,赵家兄弟也受了皮肉之苦的份上酌情处理。
“本宫还未处置,赵大小姐就着急替本宫行使权利了吗?”凌雪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严肃而又深不可测。
末黎心里笑了笑,凌雪装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赵志倒是听了半分重点:“令公子如今在大牢里也是供认不讳的,由于滕大人为国效力多年,陛下一定会酌情处理的,宜人不必多虑。”
末黎挑了挑眉,这个赵志不会以为她要帮藤井吧,盟友辛辛苦苦送上的见面礼,怎么有不收反而破坏的道理呢。
不过这个人情还是要买的,万一有什么差池呢。
“大人哪里话,父亲为国效力,清廉忠诚,母亲和末黎都不是不懂事之人,大哥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大人不必多虑,秉公执法便是。”
她把赵志逼到这个份上,赵志会偏帮藤井才怪。
赵志一时迷茫,滕末黎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坐在那儿说几句话威胁自己,也不提什么条件,也不处罚。
赵怀兰看了眼迷茫的父亲,没有出言提示,反倒转向末黎:“宜人难道不应该问问殿下的意见吗?毕竟殿下还没说什么,宜人在这儿替殿下做决定,不太适宜吧。”
哦?挑拨她和凌雪。
末黎连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自然是殿下做主。”
凌雪皱了皱眉:“赵大人,你是京兆府尹,很熟悉律法历律吧,诋毁,当朝公主,当街威胁、意图殴打公主,对皇室钦封的宜人不敬,甚至大放厥词,是何罪啊?”
赵志冷汗涔涔:“这……这……对殿下不敬就是对皇室不敬……按律当……当斩……”
凌雪递了个眼神给末黎,末黎笑眯眯的接过话恭维到:“大人是京兆府尹,对百姓勤勤勉勉,对陛下忠诚可鉴,是京城的父母官,最是清廉公正,相信大人一定会秉公执法,不偏不倚?”
凌雪人的很辛苦没笑出来。
亏你编的出来,还什么勤勤勉勉,清廉公正,这下子难道要赵志打自己的脸对自己儿子包庇都包庇不成了,而且若是直接和陛下诉苦,又说赵志勤勤勉勉不偏不倚,难道是要父亲亲手杀了儿子吗。
虽然赵翔很可恶很该罚,可是罚的如此残忍,凌雪有些看不下去。
刚想出言反驳又发觉末黎已经堵上了退路,难道要自己说赵志做事有失公正,那不是逼着赵志公正么……
末黎似乎发现了凌雪的心软,一个安抚的眼神过去,示意自己不会真的杀了赵家兄弟,凌雪点点头就任凭她处理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相信末黎说的话,她说会点到为止就一定会点到为止的。
末黎也不急着处罚,倒是悠哉悠哉的说起了另一件事:“那个少年可还好?”
赵怀兰偏过头问了问身边的丫鬟,丫鬟回答过后,赵怀兰平淡的回答:“那位少年已经包扎好,虽然有些伤筋动骨,但是将养一阵就会没事了。”
末黎喝了口茶:“那样最好了。”
赵怀兰对于末黎总是不痛不痒不打不罚却总是出言威胁很是不爽,却并未表现半分。
“那不知道,殿下究竟何意呢?”
末黎抿了抿嘴:“殿下心善,自然不愿大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是大人教子无方,有目共睹,就算殿下诚心不想计较,这京兆府尹家公子对公主不敬的消息明天也会传遍大街的。到时候若是公主不言不语,倒像是公主好欺负一般,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赵志抹了把汗:“下官心里有数,自然不会要那些人乱嚼舌根。”
末黎勾了勾唇角:“那便依了大小姐的意思,打一百板子便作罢吧。”
赵怀兰皱了皱眉,一百板子?五十板子已经是两兄弟极限了,而且还得轻着打。
末黎又说道:“自家人执行未免让外人说大人有失公允,殿下外面有驾车的车夫,也可以说是殿下的人,殿下的人执行殿下的意思,大人意下如何啊?”
末黎吩咐徐璐去叫,赵志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连声应好。
赵怀兰心中叹息,一百板子,滕末黎就是有心让下人注意别出人命也得打掉半条命了。
关键是……滕末黎大张旗鼓浩浩荡荡的和凌雪走了这一趟,就是为了打个一百板子?
赵怀兰真还是没弄明白滕末黎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末黎不在意她明不明白,挥挥袖子,凌雪揉了揉眉心:“末黎你去看看那个少年吧。”
末黎站起来点了点头:“是,末黎这就去,那还麻烦大小姐带路。”
后面那一句是对赵怀兰说的。
赵怀兰让身后的心腹宫女在前带路,末黎跟上。
末黎看到被包成粽子的少年也还是忍俊不禁,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颇多,所以到处都缠了纱布,看上去滑稽极了。
少年似乎对末黎的笑声很不满,却无法发作:“多谢贵人相助,不过我贱命一条,贵人救我一命,我也不会感激,贵人怕是要枉费心思了。”
末黎上下打量了这个少年:“喂,小子,你不会以为我救你是因为心善吧,我看起来那么高尚吗?”
还好少年的脸上缠了纱布,不然少年白皙的皮肤就会显出明显的红晕。
“那我更加不会觉得感激了。”
末黎歪了歪头,觉得这少年倒是可爱率真,不过不懂得珍惜和感恩,甚至对自己的身体都毫不在意就很可恶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已经失去了给她一条命的父母,就格外厌恶明明拥有却不懂得珍惜的人。
“我也懒得和你解释,你是哪儿的人,父母叫什么名字,我差人送你回去便是,在人身边也是碍手碍脚的,没什么用。”
少年气的涨红了脸:“谁说我没什么用,我会功夫!若不是吸入了那个老贼的软骨散加上被铐上了手铐,我绝对把那个家伙打得爬不起来!”
末黎玩味的看着与自己争辩的少年,忽然想起曾经斗嘴打架的日子,人啊,越是无法复制的东西就越珍爱,越是无法回头的时光就越怀念。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末黎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刚要转身离开就有听到很小声的呢喃:“我父母早就死了,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更没有家,你不要赶我走……”
无父无母……吗
“你叫什么名字?”末黎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
“我叫……叫四宝。”
末黎轻笑:“你别叫四宝,我都不忍心叫你了……你真的不想走?”
少年倔强而又坚定的点了点头:“嗯!我想留下来。”
末黎歪了歪头:“那你要跟着我吗?仔细想想,不要急着回答。”
少年抬起眼睛坚定的看着末黎:“我是认真的!”
末黎还是被一脸稚嫩却硬要严肃的少年逗乐了,尤其是少年有一双闪闪发亮的宝石一般的红眸子。
“那你别叫四宝了,你以后就……就叫罗……罗叶吧。”
少年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在恶霸面前都一脸肆意张扬的少年在提到这个名字时满眼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