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赵府，凌雪一下子瘫软在马车里：“啊啊，末黎再晚一点而走我都要忍不住啦。”
末黎一边喝着梨木准备的解酒汤，一边笑说：“雪儿做的很好，今天的雪儿真让我大开眼界。”
凌雪无力的摆了摆手：“你就别嘲笑我了，我坐在上面，一直听你说，感觉要是我直接就哭着要个公道了，那个赵怀兰几句话就得把我打发了。”
末黎喝完了汤，放下碗：“雪儿说的哪里话，雪儿是天之娇女，金枝玉叶，只要安心坐镇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不是还有末黎来做吗。”
同坐在马车里面的少年笑哼了一声：“还以为你们都是厉害角色，不过是纸老虎，一捅就破。”
末黎眯了眯眼：“知不知道你刚刚那句话足以株连九族。”
少年被噎住，却又不敢顶撞，悻悻的扭过了头，小声的抗议：“用身份压人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堂堂正正和我打一架！”
末黎听了只觉得好笑，自己看上去那么不像个女孩儿吗……那少年至今都没怀疑自己的身份。
而且，十几岁的少年，没经过正式训练，只是有些灵巧和蛮力，自己好歹是仙仙姐和岚哥带出来的徒弟，沉鱼哥还动不动过来凑热闹，会打不过一个伤痕累累的少年？
“你可别小瞧身份这东西，如果今天你是当朝皇子或是管家少爷，赵翔连你一根手指都不敢碰。”
凌雪看着末黎和一个少年斗嘴，不禁莞尔：“末黎你也不是那么难以亲近啊，这个孩子也挺可爱的嘛，你别欺负他啦。”
末黎别过头微笑：“雪儿你别开玩笑了，我哪有欺负他？”
凌雪笑的很欢快：“论这张嘴，京城谁比得过你？欺负孩子不知羞~”
少年似乎被自己被看扁了这事耿耿于怀：“说你呢！敢不敢和我堂堂正正打一仗！”
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到时候看他还敢不敢小看自己了！
那一年，罗叶少年心里如是想。
“好好好，我作主了，末黎你就答应了吧…好嘛~”凌雪装老成装的辛苦，换了副面孔立马活泼的找热闹看。
末黎不置可否的晃了晃折扇：“可以啊，只不过要等到你痊愈了之后，以大欺小我已经很不地道了，再趁人之危可就说不过去了。”
少年冷哼一声，没再反驳。
“不过……”末黎正色了三分。“罗叶要怎么跟着我们呢……”
凌雪听着这话，兴奋劲儿也下去了三分：“是吖……我不可能把他带到府里说是男宠吧……啊哈哈，安哲的表情一定很好玩。”
末黎无奈的晃了晃头：“我是可以把他带到府里了，但是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在找到合适的地方之前，先随我回府吧。”
凌雪在新建好的公主府门口下了车，末黎带着罗叶在夜幕降临之前往府内赶。
末黎奇怪的看到管家又站在门口恭敬的等她，身旁还有一个俊俏的少女，正是白天来送薄荷酪的。
管家看见她的马车缓缓驶来，转头对少女说了些什么，少女点了点头，末黎下了车，管家悠哉的向她解释：“这是天香居的雪芽姑娘，说是有事一定要向您禀告。”
末黎摆了摆手，管家退下，雪芽不卑不亢的福了福身：“参见宜人，我家主子说，您新救下来的少年，若是不方便带到府内，可以送去天香居做工，包吃包住，每个月有三钱工钱，平时周六周日放假，若是您有需要，可以随时召唤，请您考虑。”
末黎皱了皱眉：“你家主子为何要帮我？”
雪芽诚恳的回答：“主子说，他之前不晓得您的身份，一盘薄荷酪就像打发您，特此赔罪。”
末黎左思右想，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还是一盘对自己有利的棋。
“敢问，姑娘主子尊姓大名。”
雪芽脸上呈出一丝得意之色：“主子姓穆，单名一个榮字，京城人都称他穆少。”
末黎浅浅的笑了笑：“那就多谢穆少了，还望穆少不要后悔。”
雪芽点点头：“主子从不做后悔之事，请宜人放心。”
重新踩上马车，梨木扶着罗叶刚刚要下车：“主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末黎摇了摇头：“没事的，只是有人要替我们照顾这小子。”
梨木皱了皱眉：“会不会是不怀好意之人？”
末黎拍了怕她的手：“是天香居的幕后老板，确实是个很深不可测的人，不过现在看来应该并无恶意，罗叶愿意去天香居暂住吗？”
罗叶冷冷的看着她：“我要和徐姐姐学功夫！”
末黎笑着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你在府内着实不太方便，所以我才会想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会让任何人带你走的，全凭你意愿。”
罗叶摇了摇头：“我不愿意。”
末黎闭着眼睛点点头：“好，我会回绝，但是你要记住，走进这个大门，你一切都要听我的，不可以任性妄为，若是你愿意去天香居，或许还有一丝自由。”
少年犹豫了一下过后坚定的点了点头：“我决定好了，我要跟着你。”
末黎眨了眨眼……没再说话，只是转身跳下了轿子，对站在一边的雪芽摇了摇头：“多谢你家主子好意了，只不过我尊重罗叶的意见，你还是请回吧，不过还是代我谢过你家主子。”
雪芽抬眼看了看末黎淡淡的表情，似乎很不敢相信末黎会拒绝主子的邀请一般，不过还是很温和的点了点头：“既然宜人坚持，那奴婢先回去复命了，奴婢告退。”
不卑不亢，不喜不哀。
末黎示意梨木扶着罗叶下车，徐璐把马车交给门口的侍卫，四人一同走进滕府，末黎看见不远处依旧亮着灯的大夫人房内，心中有种冷冰冰的东西被化开了。
母亲，女儿就快要替您报仇了。
雪芽回到天香居，看见已经打烊了的酒楼边斜倚着的男子，扭了扭肩膀扔过去一个锈囊：“穆扒皮，这回你赢了，不过你是怎么猜到她宁可名誉受损也不让罗叶到我们店里打杂的？”
看不清面孔的男子嘴角一咧：“因为那个男孩不想来。”
雪芽‘切’了一声：“看她白天强势的样子，还以为她会是个有主见的人呢。”
男子亲了亲刚刚锈囊里装的金元宝：“这不是很简单吗，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所以才根本不上套，不过即使现在人不来，以后也总要来的。”
雪芽撅了撅嘴：“每次都你赢，真无聊，还有啊穆扒皮，下次再坑我钱，我就告诉二姐，扒你层皮！”
男子被称作穆扒皮也不气恼，好笑的点了点雪芽的头：“你每次都上套雪茶也帮不了你的~”
雪芽哼哼两声走进了天香居，夜幕挡住了少年的脸，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迷迷糊糊的轮廓。
回到房内的末黎始终不安心，把罗叶安置在偏殿之后就唤来徐璐。
“你去查一下天香居的老板，我总觉得，他是个很危险的人物。”
徐璐点点头：“我会的，不过罗叶要怎么办？真的让他一直呆在府里吗？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教他……”
末黎摇了摇头：“自然不能一直呆在府里，等他的伤一好你就把他送到城外，让他去蜀地找曦雅姐吧，涛儿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朋友寂寞坏了，你先查查他的身份再把他送去那边。”
徐璐皱了皱眉：“可是京城内，您的安全……”
末黎温和的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最近大夫人为藤井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没心情理会我，滕樱雪的性子不是会冒冒失失来刺杀的，再说现在还有滕水莹在，我不会有事，你快去快回就好。”
徐璐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退出了末黎的房间。
末黎杵着下巴发愣，看着外面沙沙的落叶，听着萧瑟呼啸的秋风，屋内温暖安逸，让人懒得动一下手指，疲倦的想要蒙头睡去却辗转反侧终不得好眠。
末黎迷迷糊糊的意识中竟出现了年轻貌美的母亲，水波眼痕，小别新婚，温柔怡情之景，温情一朝破灭，回忆却迟迟不能散去。
末黎想起临行之前涛儿抓着自己衣襟不放，却死活不肯随自己进京，这偌大的京城，锦绣的山河，却是少年永远的噩梦。
快点吧，再快一点结束这一切，就可以回到那个低矮的别院，和涛儿一起在淅沥的雨下分吃沉鱼哥买回来的烤鸭，喝着甜甜的桃酒，数着满天的星星，讲着好笑的趣事，看着仙仙姐痛扁沉鱼哥，亦或是伴着烛火沉沉睡去，不会有噩梦，梦里全是温暖眷恋的面孔。
听着众人唤一声声茜儿，而不是一句句宜人。
“主子……主子，您起来了吗？”梨木在门外叩门：“二小姐找您。”
末黎一夜睡在桌前，骨头酸得要命，却不得不打起精神：“请她进来共进早餐吧。”
少顷，桌上摆上了玉子烧、薄荷酪、月亮糕和雪花汤，鲍粥和精致到让人不忍下口的荷花酥，以及厨房特意奉上的水晶桂花糕。
闪闪亮亮的阵容不仅是因为末黎想要吃早餐，更是因为和她一起吃的那个人是如今府内真正的掌事，滕水莹。
滕水莹笑容依依的领着婢子来坐：“我带来了小厨房里做的水晶虾饺和杏仁豆腐，还有水仙亭的糖芋苗和千层酥，以及前两日兰妃娘娘赏的龙眼枸杞，妹妹可不要嫌我多事哟。”
末黎示意徐璐接过蔷薇手里的食盒，梨木在一边布菜。滕水莹坐在凳子上和末黎谈笑，末黎看见滕水莹的眸子就更加确定藤井之事与这个精明能干的二姐脱不了干系。
“除了贴身的人留下，其他人出去，我吃东西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一旁打扰。”末黎悠悠的说。
滕水莹依旧笑容不改，优雅的挥了挥手，除了蔷薇和银针留下了之外，其他侍女也纷纷退下。
末黎抿了一口雪花汤，淡淡的说：“二姐这份大礼，还真是让末黎猝不及防呢。”
滕水莹也不急着否认，夹起一只虾饺饶有兴致的瞅了一会儿才放进嘴里嚼碎，缓缓地说：“初次拜见，没有点诚意怎么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