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黎清早从梦中醒来,揉了揉隐隐有些发痛的眉心,唤了梨木两声,梨木匆匆走进屋内,末黎皱了皱眉:“外面那么吵做什么?”
梨木扶着末黎做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吵到了主子的话奴婢这就去把人赶走。”
末黎摆了摆手:“醒都醒了,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吧。”
梨木答道:“长歌坊的乐魁柳姑娘今儿早上死在了坊内,现下京兆府尹居然查到了咱们府内!老爷昨儿去巡视蜀地,如今府内大夫人要避嫌,老夫人不爱理,所以才乱糟糟的。”
末黎清醒了些:“京兆府尹赵大人?”
梨木点点头:“正是,如今徐璐去打探消息了,一会儿兴许就能回来。”
末黎点了点头:“先洗漱吧,一会儿我们去瞧瞧。”
两鬓边各簪了两只珠花,挽起发髻用玉簪固定,普通的蓝玉珠垂在耳边,不施尘黛,像极了十四五岁的少女。
末黎挑了条普通的纱裙,携着梨木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徐璐看见她走过来,迎了上去:“小姐,据说是大少爷昨晚喝醉了去找柳小姐的麻烦,被打了出来,今儿赵大人才会上门。”
末黎眯了眯眼:“那也不至于这么吵闹吧。”
徐璐答道:“小姐您住的醉竹轩离老爷书房远,大夫人老夫人可都是天刚蒙亮就被吵醒了。”
末黎抬脚走到人群边,梨木清咳了两声:“吵嚷什么,没看见四小姐在这儿吗?”
京兆府尹是个明事理的,见到末黎一拱手:“见过宜人。”
末黎点了点头回礼:“大人一早便来附上查案辛苦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以致大人如此匆忙?”
刚刚没仔细看,陈冉竟是站在赵志旁边站着,末黎有些疑惑,陈冉乃是掌岩阁副阁主,只提陛下办事,一个小小的乐魁之死便惊动了她,此事背后必有蹊跷,说不定,还和她有关。
末黎笑了笑:“那请问,大人查到什么了吗?”
赵志笑了笑:“令少爷说昨日确实去过柳姑娘屋里,还被打了出来,这事有很多人作证,但是滕少爷说之后他就回家了,宜人有何高见?”
末黎抿了抿嘴:“高见谈不上,相信大人会尽快破案的。”
赵志摸了摸胡子:“要是叶小姐还在,说不定……哎。”
末黎笑了笑:“不过,大人为何如此焦急到我们府上呢?一个乐魁而已,且不说不是我大哥,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也可以等到辰时再来喝茶嘛。如今我父亲不在府上,家中又有颇多女眷,大人冒冒失闯进来,是否有些不妥?”
赵志想了想:“宜人说的极是啊,不过今日之事虽然多有冒犯,但是赵志也是迫不得已,改日来登门请罪。”
末黎摆了摆手:“大人为国效力,兢兢业业勤勤勉勉,末黎怎好指手画脚,大人要查便查吧,不知我大哥呢?”
赵志叹了口气:“大夫人说,要下官取了陛下圣旨再来查滕少爷,可是陛下怎能亲下圣旨查这事呢?下官如今,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啊。”
末黎挑了挑眉,滕樱雪疯了还不阻止,京兆府尹可以直接面圣,若是真捅到陛下哪儿藤井没有好果子吃的,还是,这其中有什么自己忽略了的地方。
末黎转头看向梨木,梨木悄声说:“二小姐昨天和三小姐一起去山上的安慈寺烧香,替皇后娘娘祈福去了,怕是今儿下午才能回来。”
末黎叹了口气,心中一些细微的东西被连了起来:“那,祖母那边大人去过了吗?”
赵志快哭出来了:“老夫人那边称头痛,还责骂了下官一顿呢。”
末黎笑了笑:“我母亲疼爱大哥,希望大人不要怪罪。”
赵志挺了挺腰板:“可这,妨碍办案是大罪啊。”
末黎摇了摇头:“大人不必过于焦虑,您只负责找出凶手,如何处置还在刑部,况且我母亲爱子心切,或许大哥无事,只是母亲怕极了,才不肯支持大人办案的,大人无需多心。”
赵志笑的有些勉强:“既然如此,那下官便先进宫一趟再来吧。”
末黎福了福身:“恭送大人。”
街上却并没有因此安静下来,末黎看了眼梨木,梨木嘴角抽了抽:“今日是各地呈上的才人才女入宫的日子,因此多有喧闹,主子要出去吗?”
末黎摇了摇头:“出去做什么,我们去安国公府寻了公主一同吧。”
徐璐不解:“一同?小姐要去哪儿?”
梨木无奈的叹了口气:“进宫,赵志的话不能全信,要想推他一把,趁着秀女们入宫的今日是个好时候。”
末黎无言一笑,这丫头越来越聪明了。
徐璐点了点头,如今大夫人大小姐禁足,林琴和末黎基本结成联盟,二房的人管不了大房的事,所以末黎不需要向人请示就可以直接出府了。
安国公府门口停着一架精致的轿子,金丝玉线,宝珠流苏,末黎一眼便认出是雪儿的轿辇。
凌雪看见她来了,被一个婢女扶着下了轿子:“是末黎吗?”
末黎也下了轿子:“殿下有心了,正是末黎,殿下这是要去哪儿啊?”
凌雪摆了摆手:“母后解了禁足,我进宫去看看她,你呢?”
末黎掸了掸不存在的灰:“是来找殿下的。”
凌雪抬眼想了想:“那你随我进宫吧,如今你品级在身,兰妃娘娘也是今日在坐的四妃之一,如何?”
末黎勾了勾嘴角:“恭敬不如从命。”
宫门口
“从烟水门偏门走,拿着我的令牌,有人拦就挡开,姑母说了我成亲之后可以从这儿坐轿子进宫。”
凌雪给玉兰姑姑抵了一块玉牌,玉兰姑姑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儿,知道凌雪在皇宫中有着一定的特权,不多问不多说一句,拿着玉牌走在最前面。
末黎笑了笑,沾了凌雪的光,不用走到风喜宫了。
那些新选中的才人采女就没那么幸运了,初入后宫,人心险恶的地方,自然是没什么好日子过。
如今虽已入秋,但是赶上午时,太阳最烈的时候,自然是没有那么好熬的,偌大的皇宫,才人采女们从南门入宫,离凤喜宫正是两个方向,光靠走,走半个时辰都是短的。
加之一路总会遇到些美人夫人妃子,时不时的跪下,一路折腾,竟比末黎和公主还要晚到。
皇后笑眯眯的拉着凌雪坐在她身边,末黎心中有数,公主是皇后的棋子,甚至比皇子有大用,而对于自己末黎就比较惊讶了,兰妃竟也言笑自如的拉着自己坐在她身边。
不过,既然人家满面春风,自己也就顺水推舟了。
在坐四妃,兰妃,贤妃,淑妃,德妃,以及皇后。
莲妃因为养胎未出席,薇昭仪正在伴驾不便出席,虞妃说身子不爽告了病,温贵妃照料公主没到场,许贵妃不屑到场就借口身子不适,慧妃说是不愿越俎代庖,宁妃回家省亲,静妃说是礼佛不宜出门,凌霜鸢最不爱出门,皇上都请不动,其余品级的妃嫔尚且没有到场训话的资历。
末黎身为四品宜人,位比美人,自是没有训话资格,而且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过是仗着皇后喜爱和兰妃包庇,在坐旁听罢了。
她倒是想看看,几年过去,这前朝风浪的缩影版,究竟是哪番模样。
毕竟曾经,还没有这么多妃子呢。
皇后看起来心慈面软,没有攻击力,温润无害,却绵里藏针,杀人无形,光凭她击败众人登上后位这一点就不可小觑了,兰妃雍容华贵,品貌端庄,温婉可人,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圆滑精明,不吵不闹,也是皇上宠爱过的女子,德妃盛气凌人,肆意张扬,浓妆艳抹,心狠手辣,看起来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淑妃是这里年纪最小的,温婉可人,不骄不躁,有孕在身,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儿,贤妃安静冷艳,高贵无双,是五人中美貌最为出众的女子,更是曾和陛下举案齐眉,才艺动人,深得陛下信任。
五人皆为一品皇妃,身份背景手腕心智都非常人可以比拟的,末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那些初入宫的才人采女就没那么坚强了,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一旁的宦官一声“跪……!”
二十五位秀女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德妃眉角一挑:“皇后姐姐刚刚解了禁足,就如此操劳,想来陛下必是心疼的很呢。”
淑妃抿嘴一乐,巧笑嫣然:“德妃姐姐说的是哪里话,皇后姐姐为陛下分忧是理所当然的事,说辛苦操劳便是使陛下和姐姐生分了,再者千秋节快到了,陛下给娘娘解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皇后手里抱了一只学白色的波斯猫,轻轻的拂过猫脊,淡淡的开口:“德妃妹妹说的及是,本宫这几日确实有些身子不适,可也不至于和陛下如此生分,可本宫毕竟还是要来看看的,因为新晋的帝妃们若是和贤妃妹妹一样温顺讨喜是最好,若是鱼目混珠,以次充好,祸乱后宫,得了陛下临幸就恃宠而骄,本宫便是再不适也要为了陛下安危来的,妹妹说,是不是?”
淑妃皱了皱眉,没再接话。
兰妃饮了口茶:“这新晋的双龙银针极为醇厚甘鲜,上品之茶呢,若不是托了姐姐的福,妹妹还喝不到这么好的茶呢,姐姐自是深得陛下宠爱了。”
皇后笑着理了猫毛:“兰妃妹妹说笑了,若是妹妹喜欢,带回去一些也好,末黎可喜欢这茶?”
末黎轻笑:“茶味鲜爽,清清透质纯,末黎自是爱不释手。”
皇后笑呵呵的着人包了些给她,却绝口不提地上跪的彩衣飘飘的女子们。
贤妃挑了挑眉:“姐姐宫中的东西自是出众,不过这些个帝妃还在地上跪着呢,姐姐不如让她们起身?”
皇后差异:“哎呀,贤妃妹妹不提本宫都忘了这茬了,都起来吧!”
末黎眼角抽了抽,真是会演啊,地下哗啦一大片谁看不到……
德妃扫了一眼这对明艳动人,青春懵懂的少女:“本宫瞧着,今年的才人采女不过是一些黄毛丫头罢了。”
皇后笑的一派慈祥:“年少青春,风华正茂,最是光鲜亮丽,是最应该花枝招展的年纪,十几岁的少女,哪有不好看的呢。”
贤妃年纪也不过二十有六,就坐上了四妃之一的位置,掩面一笑:“是了,妹妹倒是瞧着这些个才人采女各有千秋,灵动可人,虽说不懂规矩了些,却是可以调教的。”
皇后放下了手里的猫,敛了笑容:“你们都是陛下的帝妃,虽然如今还只是正九品采女和从九品才人,可是也要安守身为陛下帝妃的本分,悉心照料陛下,争得皇恩为皇家开枝散叶,不得兴风作浪,要懂得尊卑礼法,不得莽撞冒失,说起来,在你们做了入宫这个选择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把自己压在了赌场上,无论是才人,采女,宝林,良娣,承徽,美人,良人,容仪,荣修,婕妤,御女,贵人,昭仪,昭媛,嫔,贵嫔,妃,贵妃,皇贵妃,都是你们的胜果,有可能你们穷尽医生也不过青灯古佛蹉跎老去,也有可能你们位列四妃,满门荣耀,不过自打你们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明了,此生,你们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不得有妄想和暇意,更不能做些有违宫规的事,各位可明白了?”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女孩们又只得噼里啪啦的统统跪下。
“嫔妾谨遵娘娘教诲,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兰妃放下茶盅:“下个月初便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各位才人采女们共同跳一曲霓裳羽衣舞,便是这数日以来唯一的大事了。”
凌雪指了指一个耳上垂着兰花蕾型蓝宝石耳垂的秀女悄声问皇后:“娘亲,那个女子是是谁?”
皇后抬了抬眼,指向那个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鹅黄色袄裙的女子眉眼一弯:“虞式意之女虞歌,拜见皇后娘娘。”
德妃冷哼了一声:“虞妃的侄女儿,和虞妃长的可真像啊。”
贤妃出自庆国公府,和虞妃最是交恶,看见兰妃和滕末黎在场,樱唇一张:“是了,虞大人渊博多识,门生遍布朝野,连如今的京兆府尹大人都是他的门生呢。”
德妃了然:“本宫倒是听说,今儿早上京兆府尹赵大人去了滕府查案,结果被赶出去了,无功而返呢~兰妃妹妹可知道这事?”
兰妃面若不惊:“妹妹深居简出,久居宫中,好久不曾回府探望,自是不知道这事了,不过末黎可知道?”
末黎没想到居然不用自己开口话题就扯到这儿了,连忙站起:“确有此事。”
淑妃一副好奇无比的模样:“你便是上次劝说公主成亲的滕末黎?你且说说,赵大人为何去府上查案?”
末黎看了眼兰妃,兰妃扶额:“既然淑妃妹妹有此兴致,末黎你便说说罢。”
末黎缓缓开口:“赵大人说是,长兄藤井牵扯进了一段命案,然而母亲爱子心切,所以赵大人无法顺利查案,因而现在赵大人或许已经进宫面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