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是来报道的吗?”
示意约翰递上信件,佐伊点了点头,说道:“我觉得入学的时间稍稍提前一点也无所谓。”
坐在办公桌后的学院管理员是位年近七十的老法师,他带着一副无框镜,颤颤巍巍的手指抬了抬落下的镜腿,似乎是看不清晰,他反复的用手指去抹平信纸上的折痕,在他审阅的时候,佐伊也没闲着,老法师的单人办公场所隐藏着许多秘密,惹她新奇,这里摆满了各式各样不同的仪器,有装着瓶瓶罐罐,通过滴管向反应瓶中定时添加药水的制药台,也有放上一根丝线,就会自动编织出一个可以充入魔力激发效果的符文制取器。
喔,真有趣。
好奇心深重的佐伊漫步来到一张法师的肖像画前,在浓重的油料渲染下,画里头的法师很是逼真,高高昂起的下巴,睥睨而下的眼神,看的出来,画中人很是自傲,年纪轻轻就穿着贵族的黑色礼袍,左手拿着一根拄地的法杖,杖首是绯红的宝钻,右手按着腰间的长剑,剑柄是一只怒吼的狮子,胸前别着单头鹰的十字勋章,看过画像,佐伊发现在画像下,竟然还有一个用透明玻璃装起来的展示柜,展示柜中,用天鹅绒托起的宝物正好是画中法师手持的绯红法杖。
柜子没有上锁,佐伊装作漫不经心的走过展示柜,撇了一眼还在读信的老法师,又折返回来,悄悄的抬起了玻璃,准备拿起它。
“放手,小偷。”
忽然间,佐伊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她的手指刚触到法杖的杖身,就感觉有一丝电流自指尖窜过,小臂一麻,接着是臂膀,还有躯干,脖颈,和嘴唇,她什么都动不了啦!摔倒前,她竟然看到画上小鬼的嘴唇轻动,高高抬起的,就要看到天花板上去的眼里还带着深深的不屑。
“啊!”
老法师和约翰都被女孩摔倒的声音惊动,他们齐齐看了过来,老法师满不在乎的抬了抬镜架,说道:“不用这么着急担心,五分钟后就会好的,没有经过允许就偷偷动主人家东西的女孩可不礼貌,好了,佐伊·德里安·多林亚菲大公,我确信你的确如信上所说的,需要在圣梅尔库里乌斯学院进修一段时间。”
老法师站了起来,他摇摇摆摆,要倒不倒的步伐真让看到的人担心,但他还是稳当的踩住了一个小椅子,把信放到了办公桌后的一个书柜上,又从上面取下了一份文件,等到他把学院的印章盖好,呼唤佐伊上前来做签字确认的时候,五分钟的时间正好过去,被约翰搀扶着瘫坐在一张椅子上佐伊哼的一下就蹦了起来,她生气之余又对老法师有些恐惧,本来准备责问的话也被卡在了喉咙之中,半天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吐出口,反而问起了那幅画的故事:“管理员,那幅画是怎么回事?我刚才听到它对我说话了。”
“我有名字。”老法师吊着眼,说着话,就把文件推到了佐伊的面前,“你可以叫我卡尔,也可以叫我卡尔·弗朗茨男爵,佐伊大公,你要知道,法术无所不能,让一幅画对你说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你觉得这是件不能理解的怪事,那恰好证明了你的知识浅薄,恕我直言,您作为一个古老家族的后裔,在古典法术知识上的欠缺令我惊讶,对于您这样身份高贵的贵族而言,同一副法术画像大惊小怪,未免有失身份了。”
“卡尔·弗兰茨男爵,你说的对,我承认我对我家族传承的文化不够了解,但是,我觉得我有疑问就寻求解答并不是什么有失身份的事。现在,告诉我吧,卡尔·弗兰茨男爵,你是否对法术画像的原理有所知晓,又是否能同我一一道来?”
“佐伊大公,您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我可不是教授基础的法术教师,况且,圣梅尔库里乌斯学院也不教这个,贵族在入学前,应该有一部分法术知识的基础,才好在学院里接受教师们的指导。”
“古典法术可不是新派法术那样容易入门的粗劣货色,我对于您现有状况的建议是......”
卡尔拿出了一份刚刚书写好的课程表,上面排满了音乐与绘画,还有律法和商业教学。
“我拒绝,卡尔·弗兰茨男爵,我需要一份至少有三节法术课程的课表,而这份东西,我不接受。”
佐伊当着卡尔的面,把课程表撕成了两半。
“哦哦哦,帝国的多林亚菲生气了,请原谅我越来越不懂小孩子的脾气了。那么,佐伊·德里安·多林亚菲大公,你想要的课程我无能为力,也不愿意为你的任性买单。您如果想要学习您所希望学习到的,关于法术的知识,那么,帝国赋予您大公应有的权利,我也理当遵守,我会给您每一间教室,每一次课程的开课时间,圣梅尔库里乌斯学院的图书馆也会对您二十四小时敞开大门,您大可以自主安排自己的每一分钟时间,想学习什么就学习什么,想学习多久就学习多久。”
“只要不打扰到别人,随您去吧,这是今天的开课时间,今后的每一天,这份时间表我都会拜托信差,寄到您的府上。”
心头压抑着怒火,佐伊伸手接过卡尔递过来的开课表,上面林林总总的有上百门课程,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头晕眼花,她打开表盖,看了一眼怀表,随意的在开课表中挑选了一门开课时间离现在较为接近的法术课程,就走出了学院的管理室。
幸亏学院的每一间教室门前都挂着铭牌,每一层的楼道里都摆放着全校的地图,不然,佐伊恐怕连上课的教室都找不到。
但好歹还是赶上了,怀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十点四十分,离开课还有五分钟。
约翰自觉的走到教室的十米之外,佐伊没有心情管他,她怀着既期待又不安的心情找了一张空桌坐下,位置大约是在教室的中后部分,偌大的教室里坐着的学生两只手都数的过来,他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只有佐伊是单独一人。
时间到了,她紧盯着被打开的教室大门,捧着一叠白纸走进来的白袍法师。法师的年岁在四十左右,皱纹爬满了眼角,深蓝色的眼睛扫视全场,腰背挺直,动作凌厉,他伸手探进长袍,取出一根五指长的魔杖放在白纸的边上,然后才开口道:“临近中午,我希望这堂课能在午餐之前解决,你们也知道我卡德林的教学风格,我不想听你们的废话,好了,有问题下课再找我单独提问,现在,我只负责为你们讲解元素法术的释放手法和控制体内魔力输出的手段。”
他单手揭开一张白纸,用手指在纸上轻轻划过,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被卡德林划过的位置迅速燃起了火焰,但这火焰却并不蔓延,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燃烧,直至数十秒后自然熄灭。
“我现在使用的是最简单的元素法术之一,燃烧之触,当然,在你们施法的时候,很有可能会无法控制自己输出的魔力,像这样。”他又揭起了一张纸,都不用接触,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爆出了一团火焰,就此化作了一堆散落的灰烬。
教室里响起了一些琐碎的低语,几个学生交头接耳,他们中有人学着卡德林的模样,玩笑似的捉起了近旁的一位学生的衣角,口中念念有词,忽的点起一团火焰,看着那名可怜的学生惊恐的连连扑打自己身上燃起的火苗,在地上哭叫着打滚,课堂里响起了一阵哄堂大笑,直惹的卡德林连连皱眉,魔杖轻轻一点,隔着十数米把火按灭:“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巴诺,我知道你有一位在禁卫军做队长的父亲,但你也不该把试验法术的对象选成自己的同学。”
“还有,卡拉斐,别再哭了,只有懦夫才会一个人抹眼泪,站起来,不然就滚出教室。”
佐伊坐在高处默默的看着卡拉斐小心翼翼的走到教室的另一边,没人的角落里,随着卡德林的声音再度响起,年幼的男孩把头埋在双手之间,肩膀一抖一抖的,还在抽泣。
她敏感的发现,卡拉斐和巴诺那一群贵族子弟的不同,他的衣着虽然用料讲究,佩饰用物比起贵族来更是没有一点儿的差距,但和受了训斥还一脸不以为意的巴诺相比,他的懦弱不光光是从肢体表情,不敢反抗而表现出来的结论,他在自卑。
如果佐伊没有猜错的话,卡拉斐应该是个大商人的子嗣。
圣梅尔库里乌斯学院是所标准的贵族学院,入学者都应该是某位贵族的血脉近亲,或者是持有某爵位在公爵以上的大贵族为其亲手写下的推荐信,这是在凯撒大帝时期就已经延续至今的规矩,皇权之下,贵族们仅剩不多的特权之一。
没有同情。
把视线从卡拉斐的身上移开,佐伊心事重重的单手撑腮,她和卡拉斐的处境何其相似,深陷囹圄之中,但又何其不同,只要努力,总会有脱出的希望,虽然前世的拼搏和剑技到了现今以法术为主流的时代中作用渺渺,但来源于一次次生死搏杀中得来的经验可不会过时,这是一份名为坚持的珍贵宝物,是什么符文道具都比不上的至强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