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明路见靳天择出现立刻迎上前,可当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纤长,面貌青涩,做一副男装打扮的女子时,不由得面露疑惑。
“你一会随我进城,手中的事交给明非去办。让他将中军营围严,不得让人发现我不在帐内。”
靳天择从来没有解释的习惯,能对秦久说那么多,完全是由于翁老的嘱托和出于对秦老太爷的敬重。
秦久见长随二话不说地退下去办他交代的事,这才借着由营帐外安置的几个火把所散发出的微弱光亮看清靳天择的长相,这是一张充满男人味的脸。肤色是稍淡的古铜色,冷硬的面庞棱角分明,无处不透着霸气和刚毅。本应张扬十足的相貌,因那双犹如古谭深井般的黑眸而显得内敛不少,就像是明朗和冷俊的综合体,虽然矛盾,但在这张精致的脸上却看不出突兀。
靳天择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侧身迎向她的目光,两人只对视一眼,秦久便淡淡地收回目光,眼里没有仍旧没有丝毫波动,昔日亮泽水灵的明眸,如今已是一潭死水。
靳天择见此倒对秦久暗自赞许,老师曾在信中多次称赞其年少老成,周身的气度较之男子还要洒脱自如,如今看来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路牵来马时,靳天择已经收敛好心思,利落地翻身上马,身姿挺拔地骑在最前面领路。
秦久在南城门口带上了在此等候她的秦漠和秦风后,靳天择将他们领到一处二进的四合院门口。
秦久抬眸,只见古朴大气的金镶边木制匾额上飞龙走凤地写了“元府”二字。她自是知道,靳天择在外从来用的都是元佑这个名字。
进了院子,靳天择听见秦久顿住了脚步,偏过头露出如完美雕塑般的侧颜,“进去吧,老师就在里面。”
秦久没有理会,而是站在原地不停地深呼吸,等到鼓动的心渐渐平复,才走上前轻轻推开了门。然而秦久在看到那个熟悉、苍老身影的一刹那,一直压抑的浓浓的悲怆瞬间决堤,她哽咽道:“老师......”
一直未入眠的翁老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时,骤然睁开疲惫的双眼,看到秦久单薄的身影此刻就站在眼前,向来沉稳和煦的老人,霎时间眼泛泪光,“好好好,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秦久几乎是跑到翁老床前,她小心翼翼地扶翁老起身坐好,即使此刻泪眼盈盈,却还是没有掉下眼泪。
秦漠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替秦久担忧。自从府中出事以来,小姐一直压抑着伤戚没有哭过,这无疑不是个好现象。原本以为小姐看到亲如长辈的翁老先生时可以释放一下情绪,可是,她还是在拼命克制自己......还有一件让他颇为心急的事是,小姐昏迷前吐了一口黑血,而他担心小姐体内淤血未清,会郁结于心伤了根本。
很显然,翁老也看出秦久此刻的身体精神状况似乎很不好,“小久,你的脸色很难看。元佑请到了孙神医,为师的命就是他救回来的。他此刻也在府上,为师去请他过来给你诊脉。”
秦久拦住了要起身的翁老,“这事不急。老师怎么下山来了?您的病不是不能离开雪峰山吗?”
翁老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态度坚决道:“元佑,去将孙神医请来。”
秦漠闻言大松一口气,对着翁老拱手道:“还是让秦漠去请吧,小姐现在应该有很多事情想请教燕世子,不过得有劳燕世子的长随在前面带路了。”
靳天择点头示意明路,明路立刻会意,带着秦漠和秦风一起退出去,轻声关好门,“两位这边请。”
“小久是不是想问元佑暂时接管护国*军一事?”
翁老起身下床,秦久扶他在六角圆桌前坐下,自己和靳天择也在两侧落座。秦久坐在翁老右侧,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老师知道祖父为什么会写此信?”
翁老长叹了一口气,微微颔首,“你祖父他身为护国上将军,一直是明刀暗箭不断,因此养成了写信交待遗愿的习惯。那封信和信物都是你祖父在很久之前亲自嘱托为师的。你也知道,你大伯父他为人耿直,不善谋略,秦老一直担心他西去后秦府没有人能堪当护国上将军的大任。他看重元佑,认为他必成大器,于是写了一封向皇上举荐他的信交给为师保管。这次事出突然,裴世同近几年越发的狡诈多端,太子不擅此道不会是他的对手,为稳定大局,为师只好让元佑拿着信和信物去找皇上。”
秦久自然是相信翁老的,她也知道祖父对靳天择一向颇为赞赏,闻言立即起身对坐在翁老左侧的靳天择郑重地行礼道歉,“燕世子,之前是我莽撞无礼了,秦久在此特向你赔罪。”
靳天择倒是对她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大方坦诚很是赞赏,“人之常情,秦小姐客气了。”
秦久轻轻颔首,转而对翁老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老师,西元这次出动所有的虎威军来袭,还一路打到了光州,很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而府里出事的消息传到西元,少说也得小半月的时间,加上整合军队,武器打造,粮草供应等等这些工作都是需要时间去准备的。如果不是提前得知消息,就算护国*军没有领将,西元也不会只短短九天就从朔州一路攻到光州......这次出事西元脱不了干系!府中也必定有人跟西元里应外合,而下药是最有可能的事。可是......仵作却说没有任何不妥......”
当然,秦久不是没怀疑过仵作被人收买了,但谁有那么大的权势?就算一时瞒了过去,可一旦日后有人翻案,这个仵作就将是致命的线索。而在南周能毫无破绽做好这件事情的,只有当今皇上。但这不可能,试问有哪个皇帝会伙同敌国残害本国将领?尤其还是在有秦老太爷在一日,西元就一日不敢侵犯南周的情况下。
似是知道秦久心中所想,靳天择沉声道:“仵作应该没有被人收买,而你的推断也没错。我原本也是怀疑仵作,但后来孙神医检查了遗体后说,秦府上下都中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迷毒,这种迷毒叫做九转迷魂露。之所以叫迷毒是因为这种药药效惊人,一旦中了此迷毒,除非有解药,否则永远清醒不了,十分罕见。而仵作不认识这种迷毒的可能性很大。最重要的是,制作九转迷魂露最关键的一味药引是闹羊草,而闹羊草只生长在西元的雁荡山。”
果然如此!秦久用力攥紧了拳头,既然证实了西元有嫌疑,她就会不遗余力地查下去!而首先要查的,自然就是护国上将军府的死对头——裴世同!
翁老太爷感受到秦久的暴虐,温和地看着她,伸出像枯柴一般苍老、松弛的大手,慈爱地掰开秦久握得发白的指节。
“为师知道你很气愤,但是小久,你的家人,他们不会希望你戾气过重。”
秦久心里自然明白她的亲人,尤其是爹娘,一定是希望她不要为仇恨所累,永远不要涉险,简单快乐地生活......只是这可能吗?从秦府覆灭的那一刻起,她已经被剥夺了幸福的权利。就算变得暴虐无常,她也誓要灭她满门的人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