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气很晴朗,风微微地吹着。
南海市,荡漾着一股清新的空气,山里的树木很茂盛,虽然已经到了秋天,触目所及,还是满眼的清翠。
“糟了,我怎么会迟到呢?”夏蕾拼命地跑着,“唉,我怎么就那么命苦,别的孩子都在睡觉,我读那门子的书啊!”
上课了,夏蕾的小脑袋并没有在老师的世界,而是在想好多好多的事。在她过去的世界里,都是钢琴、吉它、围棋、绘画、写字、毕达哥拉斯、牛顿、门捷列夫、海涅、小仲马、李白,杜甫,白居易……在那个布置得很清爽的鸟弄里,要学的实在是很多很多。
她也不清楚什么是自己最爱的,什么是自己憎恨的,也忘了这是不是自己所需要的,能否勾起自己的兴趣,只知道这些东西可以拿奖。
夏蕾感到高兴的就是一大排整整齐齐的奖杯或是奖状,妈妈和爸爸的同事来家就会夸她,她都听了800+n遍,听得想吐了的表扬。
她觉得悠闲的就是在星期六可以睡一整天,然后到街上去饱餐一顿。(妈妈和爸爸在星期六和星期天通常是不在家的,妈妈不知道那天是星期六和星期天,反正星期六和星期天学生要补课,数学是必补之一,对数学课的老师来说,天天都是工作日,爸爸更不知道那天是星期几,是几月几号。)
让她觉得轻松的就是夜晚做完一切的时候,可以坐在窗前看一架架划过天际的飞机。让她觉得无奈的就是星期一起不来,又不能不起(因为躺在床上也可以看见飞机,数星星。睡晚了,又总怕迟到。)这一切,便是她这个优等生的生活与乐趣。
思绪在飞呀飞呀,不知不觉中,一天就这样快过去了。
放学了,夏蕾走在街上,她不知道去那儿。因为,昨天晚上爸爸和妈妈发生了有始以来的第一次大战。
她不想回家,家里平时就不经常有人,现在可能连鬼也跑了。
夏蕾掏出手机,“绿豆狗?……嗯嗯,你还在睡觉?我打了半天的电话了,你干吗不起来接呀!”
“你睡觉只睡到一半你起得来啊!”
“怎么叫只睡到一半?我告诉你这睡觉也有时间段的。”夏蕾劈头盖脸地把心中的烦闷全泄在卢萧的身上。
“你2点钟睡的,对不对?这2-4点是一个时间段,你应该醒一次。4-6点又是一个时间段,你也应该醒一次。如果还要继续睡的话,那6-8点又是一个时间段。一天之中你就可以睡很多觉。”
“说不定,你今天压根就没有起床,现在已经是6点过了,你已经睡过多次了,卢大少爷,你是不是也起来帮你爸爸、妈妈做点事呢?”
“蕾蕾啊!”卢萧终于听见夏蕾说完了,才有机会开口,“你在那儿?是不是心里不痛快,我来接你好了。”
“算你识相,你慢慢起来好了,我也慢慢在街上逛逛。”
夏蕾关闭手机,没精打采地行走在街头。
“卖报,卖报!”街头好几个七、八岁的小孩扯着嗓子在叫卖。
“音乐家夏细旃风流史暴光。”
夏蕾看着满街的扯着嗓子在叫卖,挥手打了个的,一溜烟就到了蓝玫瑰大酒店。
“绿豆狗,你在哪个房间?”夏蕾打电话给卢萧。
“5,5016,你就到了?”卢萧接到夏蕾的手机,真不相信她就到了。
夏蕾跑上了5楼,走进5016号室。
5016室,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束名贵的海水蓝玫瑰,薄纱和银色的金丝绒窗帘的侧面是一幅水墨画,齐白石的虾趣,栩栩如生,情趣盎然。再看过去,是幅5个人的全家福。夏蕾看着全家福上的绿豆狗,仍然笑得很灿烂。
“蕾蕾,饿了没?我请你吃饭去。我们上西餐厅好了,去听听音乐。”
蓝玫瑰大酒店西餐厅,正在弹奏着大家所熟悉的乐曲调子。
卢萧靠在扶手椅,闭上眼睛。
夏蕾坐在宽大的椅子里,手上拿起两把西餐刀具打击着桌面,嘴巴跟着哼哼,津津有味地听着。
“啪”一下,夏蕾把手中的西餐用具重重地丢在了桌面上,“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鬼奏琴呀!”
“什么鬼奏琴?这不是在弹钢琴吗?听说是什么?唉,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我爸爸从音乐学院请来的高手就是啊。”
卢萧一脸疑惑,夏蕾看着他脑门上打了三个问号和一个大大的惊叹号,歪着头,“这乱七八糟的声音只有鬼才听得懂?你听得懂吗。”
“嗯。”卢萧听了夏蕾的话,抱着肚子大笑着,差点没把吃的东西吐出来,摇着脑袋应了一声,“人弹也好,鬼弹也好,反正我没那欣赏水平。”
卢萧说着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挥了3下,180度向下翻转,指头指向地面,“我能听得出是弹钢琴就不错了。”
“难怪你没反应,这不就得了!”夏蕾看着他又吃了一口东西,没好气地,“你?猪头咯,怎么能吃得下,真想一脚把你踹到西伯利亚吹冷风去。”
西餐厅里的音乐声时而琴高亢,时而忧郁,时而古怪,时而欢畅,甚至有些刺耳。显然,这琴声是弹琴者一时兴之所至。
这几天,阴雨绵绵,人们都跑到中餐厅吃火锅。西餐厅的客人就量小了,这一来就只剩夏蕾和卢萧。
突然,一个夏蕾非常熟悉的声音,惊天动地炸响起了。
一人暴跳如雷在2楼接待柜前大声地呵斥:“你们这群笨蛋还都愣在这里干什么?把楼下那个弹琴的傻瓜给我拖出去!”
可是,还没等接待柜前的迎宾小姐反应过来,他自己已“咚咚”地跑下了楼。
蓝玫瑰大酒店西餐厅,光线柔和,轻松自然。大厅的中央有一个大理石的圆形台阶,用淡淡的蓝光绕了一圈,上面是一架咖啡色的钢琴,平时会有抒情的音乐响起,为这安静的气氛增添一丝的情趣。
夏细旃坐在钢琴前,白色的西服反搭在椅子靠背上,手轻轻的放在钢琴的键盘,10个手指熟练地滑动着,一曲《梦中的婚礼》如夏季晚风徐来,如南海波涛汹涌,如山泉潺潺流淌,如夜繁星点点月光悠悠,让人不知不觉沉浸在美妙的情境之中。
夏蕾瘦小的身体全依偎在那张大藤椅子里,在音乐中久久不能自拔。
卢萧手中正叉着一块蛋糕,也停止送往口中消化。
人们陆陆续续地悄悄步入西餐厅。
夏细旃一遍又一遍弹着,人们也一遍又一遍地听着。似乎世界静止在一个片段,时空在这个片段不在行走或不断地重复运行。
美妙的钢琴声里带有喜悦,带有伤感,让人彷如静夜星空般灿烂了起来,又留下一抹淡淡的愁哀。
“这是什么曲子?”
“你说什么?”夏蕾感觉卢萧在问她什么话,一时忽略,追问。
“我问这是什么曲子,真不知道还有这么好听的音乐。”卢萧把手中的叉放回到盘里,那块蛋糕还叉在叉上。
“梦中的婚礼。”夏蕾换了一个姿势,仍然盘缩在藤椅上,眼睛看着钢琴旁边那根白色的木柱,感觉很典雅。
“这曲子太让我感动了,看来我也不是猪头。”
“嗯。”
“就像做了个美梦,但愿永远不要醒来。就算梦是短暂的,也不会再有遗憾。”
“哇!”夏蕾吃惊地看着卢萧,“我从来没有感受到,你有这么多的音乐细胞。你听懂了咯!夏细旃呀夏细旃,你开那门子的公司,真是浪费天才咯!”
“不踢我去西伯利亚吹冷风了?”
“梦中的婚礼,一切会是梦吗?”夏蕾的眼神很专注,自言自语地说着,“他在爱情中煎熬,心动?心痛?却无比甜蜜的感觉。”
“明明在心中有无尽的情意/明明拥有着幸福的回忆/却不能在一起/本想让时间代替你在我心中的痕迹/才发现/有些东西无法抹去/我想再次牵起你的手/在漫天花雨中起舞/偏偏早却咫尺天涯/只有在这里为你送上一曲/梦中的婚礼”
“啪啪啪……”一阵掌声传来。
夏细旃弹奏到第18遍终于停了下来,西餐厅的所有人一次又一次鼓掌,也拍了18次。
人们安静下来,全注视着夏细旃,没有一点响声,时空在静态中又一次停止了走动。
夏细旃缓缓地起身,穿上西服。
西餐厅又爆响了掌声,这一次是那么的热烈,久久地在上空回响着。
掌声响起来,夏细旃也想起来:
18岁的那一年,毕业汇报演出晚会的气氛,在优美动听的声乐演唱中波澜起伏,最后自己精彩的钢琴演奏,《梦中的婚礼》将晚会点缀得五彩纷呈。
伴舞的姑娘,她是恩师海风的女儿海浪,特意来为晚会演出,更是锦上添花,将晚会推向了高潮。
夏细旃牵着海浪的手,在漫天花雨中,在欢歌笑语中,晚会落下了帷幕,许多观众恋恋不舍的离去。可也就是这一曲“梦中的婚礼”,把自己送入了痛苦的深渊。
夏细旃在心底悄然地问:“海浪,你在哪里?还能听到我的琴声吗?我想看你跳舞,我到天国去找你,好吗?”
夏细旃突然感觉有一种彼此心灵的呼应来自遥远的时空,他茫然地环顾四周,不知道在哪儿?
可是,他又分明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
在哪儿?哪儿?他焦急地寻找着……是在海的彼岸吗?
夏蕾仍然盘缩在那张大藤椅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夏细旃。突然,她看见夏细旃跑出了蓝玫瑰大酒店。
“绿豆狗,快。”
夏蕾匆忙地从藤椅上跳下来,紧跟在夏细旃的后面,拉着卢萧跑出西餐厅。
夏细旃打开那辆车号55676的桑塔拉小车,飞快地开走了。
“唉!”夏蕾拉着卢萧追到大厅外面,看着远去的车影,气得连连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