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旅途将要抵达的第三个站——旧金山。
或许没有理由,命运的安排让她阴差阳错的将要抵达旧金山,她清楚的知道下一个城市有一个美丽的名字——雾都。突然她很期待白雾满山,不见炊烟到底是何种景象。
于是她满怀期望的来了。
透过船仓的玻璃窗,她看见倒映在水中的明月,波光粼粼的海面泛起丝丝微波。夜晚显得静谧而和谐。她挪了挪身子习惯的朝被窝里摸了摸,猛然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在乌镇被偷了。翻了翻身子,轮船在海上已经航行了三天三夜,预计今晚就会到达。她抬头朝狭隘的船仓看了看,其他人都已经熟睡,有的肆无忌惮的打着鼾,磨着牙,仔细听还能听到有人说着梦话。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不堪。
她静静闭上眼,养养神,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的脑袋有些昏沉,依稀间她觉得自己已经睡着了。在半梦半醒间她被轰隆隆的巨响吓醒,她还未缓过神来就感觉到床不受控制的摇摆了起来,整个船仓的行李都噼里啪啦的作响,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大喊:“快跑,沉船了。”许多在熟睡的人也依依醒了过来,大多都是面面相觑,相互问着发生什么了。
不一会儿人群都集中都了甲板上,大家都是举足无措的模样,有些抱着身旁的人啼哭着,诉说着不想死的念头。有些人则开口大骂自己坐了贼船。而她则冷眼的看着这一切,仿佛和她没有分豪的关系。人群不段的窜动,甲板上弥漫着惊慌,害怕,还有死亡的气息。
船一点点的向左边倾斜,整个船身已经被大海吞没了四分之一,船正以无法遏制的速度下沉,那一刻她觉得死神就在船上的某个角落看着所有的人惊恐,害怕,一点点折磨着他们死去。猛然她才发现在死亡面前生命是如此脆弱。
船仓里呼啦啦的灌满了水,大海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压了过来。船长跨着急忙的步子来到甲板,他吩咐着船员将救生衣分发下去。她朝甲板上望了一眼,男子仅40来岁,脸上一副从容不迫,更重要的是脸上折射出那份刚毅让她莫名的信服。船长钪锵有力的话让躁动的人群逐渐平稳了下来,他告诉大家救援马上就会到,只要我们保持冷静等待救援。
可太多时候我们可以怀抱希望,却不能不面对绝望降临的迅速。
救援的人还没有到,船只已经翘起尾部,像鲨鱼跃动般沉入水底,人群开始不安分,大多数人都开始朝着没有沉水的甲板蜂涌而去。到处都弥漫着人群中谩骂,啼哭的叫喊。人们开始为了活着互相撕扯。一个浪打来瞬间吞没了一部分人群,顿时她感觉世界清净了很多。
她是什么时候沉入海底的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依稀间她记得海面朝她扑了过来,她喝了几口海水呛的喉咙火辣辣的疼。她想再看一眼船仓,不知道在找寻什么就毫无防备的被海水打到海中。对于她这个旱鸭子来说,入海就是死亡。她静静的闭上眼等待命运最的裁决。身体渐渐没入水底,模糊间她好像看到了很多人,她吃力的挣扎着想要抬起手去触摸那些熟悉的人。好像真的碰到那些不真实的幻觉。那时候她在想命运待她还是不薄的,临死还能看到她们。
“鲁池,你真的要走。”她的手腕被紧紧攥住,硬深深的被勒出血痕。
“给我5年时间,5年后我就回来。”她挣脱被抓住的手,回头看了一眼笑的凄凉的男子。
她还是选择远方,走的义无反顾,轰隆隆的列车彰显着下一段人生旅程。
站台周围都长满了木棉,树荫成片的散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影子。这是夏天,充满了离别和不舍的夏天。她掂起脚尖朝人群中一遍遍的搜索着熟悉的身影,直到传来播音员甜美的声音“上车的旅客请注意,请带好你的行李上车。”她才放弃了搜寻。她从来没有奢望过袁方能来送她,她知道,或者说她了解袁方。未来太多变数,哪怕一个转身后也是沧海桑田。袁方是怕了,怕时光锋利的尖口,怕鲁池会变了心,绝了情。那时的鲁池一腔认为爱情可以穿越永恒,哪怕隔了空间,远了距离,只要两颗心在不断的靠拢,爱便不散。只是多年以后鲁池才知道一转身真是恍如隔世啊!
她感觉她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没有出口,她止不住的叫着袁方,嚎啕大哭。依稀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她极力的回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猛然她睁开眸子,映入眼帘是一张刚毅的脸,她就呆呆的望着,奴了奴嘴想发出点声音,却发现喉咙深涩疼痛只能嘶哑说了句“是不是到了天堂。”
她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想不到命不该绝,太平洋也没要了她的命。她环顾四周看了看,鼻子间到处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莫名的让她感觉心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过死亡才更加畏惧,她动了动手,想用手肘的关节支撑身体挣扎着立起来。现在的她感觉全身无力,头还越发的昏沉。
“你昏睡了三天,现在身子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声音醇厚,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男子背对她,模样看不真切,声音却有些熟悉的感觉。男子回头看了看她,走到她身旁将枕头靠在床沿,慢慢的扶起她的身子立起来。
她怔怔的望着男子,微微张开嘴唇,竟发不出一丝声音,这一刻空气仿佛都窒息了。
“船长。”她显得有些惊讶,或者受宠若惊。
“难为你还记得我。”男子轻笑。一双布满沧桑的眼角却流露出些许欣慰。
“我现在在哪儿。”她眉稍轻挑,胸腔沉闷的憋着一口气。
“现在是在旧金山的医院,当时我救起你的时候英国的救援刚好到,那时我已经在水里沉浮很多次,手上一点劲也没有,如果那时我不放手我们两个都得死。幸好你命硬,我打算放手的时候救援便到了。”他眸光流动,嘴角微抿,仿佛诉说着一件与死亡无关的事。
她来不及想象那是怎样惊心动魄的场面,也想象不出他是如何坚持拉她浮水的,她只清楚一点:她的命被这个男人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
她还是想起那一船的人挣扎的模样,两道柳眉微微蹙了起来。“她们都死了么?”她平静如一汪清泉的眸子看了看男子,男子未语,却轻轻骇首表示回答。
她别过脸来,一言不发,木讷的脸上叫人看不出情绪。房间的气氛倏而沉闷起来,空气中莫名流动一丝悲戚。
她呆呆的看着阳光从窗帘缝透了过来,淘气的躲在男子身上,她直面阳光看的有些不够真切,透过男子的脸她仿佛看见了她最不想看到的男人。她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突然她觉得自己太不争气,怎么开始变得如此脆弱。
难道只有死亡才会让人不安,躁动吗?
她开始莫名的想到那个男人会比她先走,会先一步面对死亡,这一刻她真的怕了。
那恨又算怎么一回事?那一瞬间她自己都没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