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莱对空林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才淡然自若的回身坐下。
举怀遥敬众人一周后,方才对众人笑道:
“不知在坐诸位,有几位曾经听说过‘鬼手’这个暗杀组织?”
众人均是沉默不语,正当文山莱以为无人可答这个问题,需要自己自问自答时,却听一整晚甚少言语的何心山,那位身着青灰道袍的青城弟子。
突然举怀轻叹道:
“若是何某记得不错,这是近两年新近崛起的暗杀组织,其来历极为神秘,且到现在为止,无人得知其会首是谁,来自哪里,如何成立,包括其所有成员是何来历,外界全都一无所知。
仿似一夜之间突然出现在世人面前。
传说其中网罗了各类暗杀界的人才精英,无人敢于小视。
自现世以来,它们的所有委托均是通过中间人承接,有人曾试通过中间人追查其组织脉络,但却一无所获,结果都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而且他们接受委托极为谨慎,并非所有雇主的委托都会接受,‘鬼手’组织设有专人进行甄选,符合它们条件的才会接受。
各位可能以为,如此一来它们定难获取足够多的订单,事实却是恰恰相当,因为它们承诺了百分百的成功率,否则十倍退返酬金且免费出手一次。
如此一来,反惹得那些有所需求之人,更趋之若鹜。
而据我所知,目前‘鬼手’首次失手的记录,加上杜兄这一次,总共只有两次。”
说到这里,他终将一直低垂的头,转向空林所在,露出善意一笑,赞道:
“杜兄创下如此彪炳的战绩,自然是会在江湖黑白两道引起轰动!”
空林只能抱以苦笑道叹:
“问题是我根本就是被蒙在鼓里,连如何惹上此事都不清楚,更不用说还引得如此引人瞩目……”
只听秦关突然对何心山问道:
“听何兄弟的意思,似这等暗杀组织,缠上了便等若阴魂不散,既有首次失手,便定有第二次,第三次喽!”
空林听的亦是心中一动,颇想了解这一神秘组织的行事作风。
何心山正要作答,却听文山莱陡然插入道:
“这个问题还是文某来回答吧,何兄弟没意见吧?”
何心山无谓一笑,耸肩道:
“固所愿耳!”
只听文山莱沉声道:
“‘鬼手’的信条便是事不过三,如无特殊情况,第二次派出的便是他们的顶尖高手,若仍是失败,除非会首亲自出马,否则定会十倍退还本金,从此再不找目标麻烦。
若是再有目标委托出现,酬金却需上翻十倍以后,才会考虑是否再接。
但是迄今为止,还尚未有人做到这一点,前一位侥幸逃脱大难之人,却是死在‘鬼手’派出的银宵客手中,此人组织排名第二,仅次于排行第一的金陵客!”
说到这里他特意一顿,好令众人消化一番他的话语,见火候差不多时,方又道:
“但是杜兄与此前那人有所不同,那人初次交手乃是侥幸逃脱。
而杜兄却是将它们会内排行第三的毒行客,一剑斩落且逃无可逃,其中差距简直不可以道理计,如此自然令杜兄轰动一时,名动八方了。
至于事情最后会如何,该是没有人可以预料到的事。”
空林只能再度苦笑叹道:
“这等名声,在下宁可不要,只可惜事与愿违,原本只想安安静静的读上几本圣贤书,好能渡过这次春闱,未想到居然会莫名其妙的惹上这等烦心事。唉!”
说罢,长叹一声。
引得众人亦是无语相劝,杜眉二女更是担心不已。
不过空林自己却在假装叹息过后,便立即将之抛在脑后,根本都未放在心上。
他自忖有转换身份,随时可令‘杜子腾’消失的能力,若是当真惹出大麻烦,只需往宝库一潜,换个身份即可,根本无需担心太多,故倾刻便道:
“不过,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来是是‘鬼手’,‘魔手’,只要他敢来,我便再斩一次便是,杜某手中长剑可非吃素的!
再说此事如此轰动,想来‘鬼手’再要派人行事,都非那般隐秘方便,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在下哪里能管得那许多,来来来,机会难得,大家多喝几杯。”
话语之中,不由的带出几分江湖野味,但却予人未觉粗鲁,反觉豪爽磊落。
旁人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此时仍能气平心和,且犹有凌厉反击之意,又有将生死完全置之度外的坦荡风度,不由都觉得此人确心性过人,暗自心折不已。
不管旁人如何想法,丰公子的心中却是极其不爽,他最见不得的便是:有人在他面前,比他更能抢风头,哪里忍得下。
当即半是揶揄半是挤兑的说道:
“如此看来,杜兄当真是身手不凡的书中‘贱’客,‘贱’中君子!在下佩服,佩服!”
他特意将两个剑字咬的极重,自是意有所指,惹的旁人频频侧目,均不知他二人结了何等梁子,需要如此言语戏弄。
空林却是只作未闻,连头也不抬,一直自斟自饮,直到传来一声少女娇呼‘哥!’,他才好似感觉满意,拉着文山莱笑道:
“杜兄,这位是我师兄,多年来一直痴迷武道,总爱与同道中人切磋一番,今日赶巧了,两位正好是同道中人,不妨以武会友,切磋一番如何?”
空林早知道这小子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心中早有见地,正想顺势答应下来,却见秦关突然略带关切的问道:
“此事可否容后再议,杜兄今日不是刚刚遇刺,定是身乏力弱,不若改日再论?”
却听文山莱陡然状极欢愉的大笑道:
“这位兄台,此言差矣,需知杜兄斩落刺客,基本可算不费吹灰之力,不信你可问问杜兄,具体内情由他这个当事人说来,也许更见精彩,在下就勿需赘述了!”
空林闻言不由心中转了好多念头,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但要避重就轻,此人也不知由何人所派,明显是想摸自己的底,自己言语尚需小心些。
于是长话短话,将当时情况简明扼要的道出,只是将护腕的所在秘密,更换成了袖中暗藏戒尺,重点讲述了自己出奇不意的计策,才是造成如此结果的主因。
至于旁人信与不信,他也管不得那般多。
文山莱听的两眼放光道:
“杜兄的思敏迅捷,睿智从容,却是令在下佩服不已,现下本人是真的有些手痒难耐,只不知杜兄能否玉成?”
空林长身而起,朗声笑道:
“这又有何不可!请!”
此时他早已忘了,早前打算借醉远遁的打算,而只想痛痛快快斗一场,无惧胜败!
文山莱昂然应诺道:
“请”!
由于轩内空间有限,杂物不少,不便施展,众人遂纷纷移步,来到外间的天井大堂处,由二人放手施为斗上一场。
途中见到杜眉二女眼中的担忧之色,扔给她们一个旦请放心的眼神,便阔步而去。
只见丰长林突然于二楼凭栏处,以内力送出声音大声道:
“堂下何人主事,可否给我丰某人一个薄面,为我师兄与这位杜兄腾出一片空地来,好能让他们放手一搏!”
堂下突然传来一道,有些宽厚温和的男子声音道:“原来是丰公子驾临鄙苑,清片场地又何足道哉!”
复又转而对正在场中歌舞的领舞者道:
“佩儿,还不速速退下,给这两位兄台腾出空处来?”
只见为首蒙面的妙龄舞伎,立即恭声应是。
见状丰长林扬声笑道:
“如此,丰某谢过李牙郎了!”
这位上林苑的李大老板,关键的身份是皇宫商号与外界经商的中间人,故多数人以牙郎称呼之。
天井大堂中央,有个圆环型的水池,中间立着一座不高的假山,此时文山莱与空林隔着假山,立于水池台阶上面面相对。
静立片刻后,见对方仍是赤手空拳,空林不由问道:
“不知文兄惯用的兵器乃是何物,若是惯于空手,杜某可要出招了!”
文山莱淡淡一笑道:
“杜兄相询,文某自不便再卖关子,杜兄请稍候!”
正当空林以为此人要取兵器时,去只见此人突然向上跃起,将挂于高处的一片玄黄帷幔扯落,恰好落在堂下水池中。
在他一头雾水中,便见浸湿的帷幔被此人一手抖起,一旋、一甩、一收,于是一根帷幔绞紧而成的黄棍,已经握在此人手中。
蒸去部分水汽后,黄棍上已经不见任何水珠滴落,亮丽如新。
只这一手,立收先声夺人之势,空林明白此人内功定是可刚可柔的那种,招式则是长于长兵器一类,运用于眼下,立成可柔可刚之势。
于是不再迟疑,但是却未取出背上长剑,而是迅速横渡两丈虚空,向对方极速跃近。
在对手瞧来,却是打算仅凭空手对敌,使得对面文山莱不由有些暗恼,心道此子竞敢如此托大,就让文某好好教教你,杀了一个毒行客,不代表就天下无敌了!
于是同样腾空而起,向着空林处挥棍斜挑。
二人在空中迅速交错换过四五招,彼此不但在激烈交手后,未呈自由落体向下,反因互相借力呈不断上升之势。
双方均是以快打快,半点不敢出错。
场外众人不由的全都屏息静气,哪想到二人甫一开始交手,便如此火爆,连试招都未试过,便直接进入决战的对抗之势,令所有人都瞧的大开眼界。
空林以点穴截脉手,混入临场所创招式和以指代剑使出的破竹十式,应付文山莱如同大江大河一般,汹涌而来的棍法。
一时只觉痛快已极,越打越是兴奋。
终于在升至最高点,因为长生诀的气息绵长胜过对方一筹,迫得对方露出一丝破绽,使出犹如神来一笔的一指。
再度迫的对方不得不变招,终于一口气尽,转而往下落去。
如此空林终于凭借长生诀的绵长之利,抢得上风处,哪敢错过,立即全力抢攻。
在对方穷于招架下,他终能大展所长,所有招式如长江大河一般,全面展开,使的对方完全疲于应付。
至此文山莱终知自己落入对方的算计中,打从一开始便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因为自己妄想在对手最强处,挫敌锐气,好显露威风,选择了与敌在半空中缠斗的方式,如此为借力抢得上风,不得不选择近身交手。
如此等若放弃了自己长处,半点发挥不出长兵器的威力。
等于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焉能不败,只是到如今可说败势已成,恐难再行翻盘之举。
而空林只觉从未有如此痛快的对手,可以令自己有机会将近期所学,全数汇入其中,到后来他根本不管手中使的什么招式,只觉顺着感觉,狂攻不已。
正当此时,忽觉有异,只见文山莱后方突然有一白点疾速破空而来,但却几乎无声无息。
可见使出暗器手法之人的手法,非常高明。
下一刻只见仿似与文山莱配合好似的,白点恰于此人腋下空隙间穿过,向空林前胸与咽喉罩来,原本空林有许多办法,可以避开此招。
但是无论他如何选择,都只能闪避一途,势必放弃辛苦得来的上风胜势,令对方获得喘息良机,自可重整旗鼓再战。
那样自己若再想诱其上钩,取得上风便是千难万难了。
空林如何甘心,但白点取的角度时机,又如此刁钻,根本无法可设。
正当他即将蓄势退后,却忽觉身体仿受冥冥中一种奇怪感召似的,蓄势退开的演变之势,恰与之前悟得奔雷一剑的契机完全吻合。
近乎本能的,空林以指代剑,蓦然旋身半匝施出那奔雷一剑,点向白点。
只听‘咻’的一声凄厉尖啸,白点霎时化为粉末,劲气余势不衰,甚至洞穿了文山莱的右肩,使他身上一股殷红血色立时透体而出。
二人立时罢手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