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半天,空林还是难舍两者兼得的诱惑,决定尝试下阴阳同修,两者同时合练之法,不然终难以死心,最多再入一趟轮回而已,更何况只修阴阳一法,其中风险亦不小。
至于行那投奇取巧的办法,先修练一种成就先天了,再来修炼第二种,手记中早就言明,那样只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完全没有可能。
唯有一线可能的便是,在阴阳同修时,达至万难做到的一线平衡,同时达至先天至境,才能形成阴阳互补的完美结果。
那也是超过寇、徐曾达至的阴中抱阳、阳中抱阴的偏阴偏阳境界,可谓无上的天道至境。
只不过这一点实在太难,需要机缘。
在臻至先天之境的过程,人若心分二用,必若有意其举必落下乘,心若无意,失之散失,阴阳必然失衡,二者若无法同时臻达先天,则必然阴阳相冲,陷入走火入魔的死局。
这种阴阳同修之法,估计那绘制《长生诀》的先贤伟人,亦不敢轻易试之,或认为是不可行之法,途留后人无限瑕想而已,否则便该有第八幅,可以融炼阴阳的总诀。
不过空林拥有重来的机会,自然想尝试一番。
倒不是自认天份才情可高过古人,而是觉得武学之道从难入简,可能更适合自己,只有经历过最不可思议,最难以做到的困难历练,才能迅速突破解决一个个小麻烦。
这或者算是他一个小小的投机吧,在他此刻想来,如此尝试应是值得的,最启码他早已失无可失,再不怕失败。
……
来到那间拥有水渠的石室,空林将自己全身脱的一丝不挂,静静的立于水中。
不过此次静立于水中,空林却感觉到,渠中地形有些特殊,原先倒有些忽略了其特异之处。
水渠右侧与地下水道相连,仅是为了调节水温之用,温泉真正的源头,是在水渠下方左侧,其深入处的一道不起眼的泉眼。
而之所以与右侧水道相连,是为了借助此处颇为独特的地形,中间高旋隆起又向四周不断抵深,从而形成一条循环的温泉带流。
感受着脚下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荡漾水波,空林的思绪渐渐排空,只余下默记在脑中的两幅总纲。
七幅图全都包含着人体天地之秘,作为总纲的最后两幅,一者为行走阴篇;一者为仰卧阳图,分为一阴一阳两种先天行气方法,不断在脑海中盘旋流淌。
不知不觉间,他整个人渐渐漂离了中间高处,往泉眼所在处靠近。
蓦的脑中盘恒的《长生诀》第六图‘行走阴篇’,倏的变的格外明晰,且整个行气路线图好似活过来一般,化为一个个小蝌蚪般,不断的汇入自己的全身筋脉,开始四处穿行。
福至心灵间,他照着九玄大法的心法要旨,抱元守一,如‘行走阴篇’所示,先天之阴由头顶天灵穴始,其下分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箭咀并行,初开始他并无任何感觉。
只是感觉越继续,越觉得靠近泉眼处越舒服,随着持续的时间越久,不自觉的将身体散开呈水中行走之势,接近泉眼。
直至感觉全身疲乏,方才从静默中醒来。
随后休息一阵,就着渠中泉水和着干粮,稍事果腹后。
不放心的再次取来徐子陵手记,拿来细细品读,读着读着又似觉得自己正在欣赏一本个人传记,心道日后或许以此打发无聊时光。
正好身体疲累,尚须休息一阵,权作闲瑕放松好了。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左右,感觉终于全身疲累尽去,且精神貌似更甚往昔,便知方才修炼,并非表面上那般看似毫无效果。
刚才应是处在神兆发动前必经的锤炼阶段,想要开发人体自身宝库,必然需要循序渐进,此乃必经过程,这一点空林早有所料。
于是照着方才经验,循着地下河道一侧,漂离了中间高地一段不远的距离,待感觉水温已经不复源头之水,变的微凉,才开始仰卧水面。
再次陷入九玄大法所言的万赖俱减,抱元守一之境。
维持着那份不假他求的心境,不管不顾的照着《长生诀》第七图,仰卧阳图所示,全神忘我的再次入定。
只不过,此次可能已有前图的影响存在,亦或是他本身于此图适应,颇多不合阻滞之处,一直难以如刚才般,顺利的进入那种微妙的境界。
偶有所悟,却又被适才阴篇所悟影响偏离,常常适得其反,如此时常反复,弄的他心浮气躁,连原先的静默心境也一并失去。
恼的他恨恨不已,拳打脚踢了一阵,方才出了那口烦躁之气。
旋又警醒过来,自己可能不小心陷入了,有为有意,急切炼功的下乘之境,失却了无意之意,或者说有意无意间那种寻道心境。
‘是故空而不空,清静而微,来不可逢,往不可追。……’
默念着九玄大法的心法口诀,空林忘却一切,就那么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记,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直至一阵浸润全身的冷意袭来,身不由己的照着‘仰卧阳图’开始入定!
妄去神动,全自兆发!
于是不知身外何世,身内何俱,整个人自然而然的抱元守一,进入神与意合的妙境,终于完全忘却了‘行走阴篇’的有形法,一切完全顺乎自然。
从这一天开始,空林完全陷入了奋发苦修的孤独之境,全身心投入到《长生诀》,那旷古绝今的阴阳俱在同修合炼中。
在这仅剩下他一人的地下宝库里,根本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他完全忘记了一切,只知顺其自然的修炼再修炼。
却又恰好完全契合了,《长生诀》与九玄大法所需,万赖俱减、清静无为的心境要求,产生了奇佳的效果。
……
深夜,长安城。
一间大宅的主屋小厅处,一位瘦高的人影立于上首,在昏黄的烛光下,映照在地上的影子显得狭长又阴森。
因为背对火烛,面目几乎瞧不分明。
突然一位全身黑衣的高大身影闪入其中,他才睁开双目。
只听对面高大身影,立即叩首翁声道:
“卑职参见魏侍郎!”
堂上瘦高人影,竞是朝堂之上自陈其罪的兵部右侍郎魏如海,只见他双手虚托淡淡道:
“免礼!一鸣,情况如何?”
被称为一鸣的高大人影,当即起身拱手道:
“回大人!一鸣有负大人所托,最先潜入西寄园的二人身份,到现在仍是不得而知,由于当时现场太过混乱,只知其二人曾去而复返。
因为都已改头换貌,根本无从得知此二人来路,甚至到现在是死是活都无法肯定。
不过曾经帮助二人混入宝库之人,已经查出,该是高通判之子,高飞!”
魏如海长叹一口气,道:
“唉!可惜呀,忠良之后竞出此不肖子。
那么追查那二人身份之事,老夫便全权交给你了,希望能从高飞这小子嘴里问出,究竟这二人是谁,竞如此大胆敢坏我魏某好事!”
一鸣忙自惭安慰道:
“请主上放心,一鸣必竭尽全力,问出那俩小子身份,绝不辜负大人所托!否则提头来见……”
魏如海陡然一挥止,止住他的余下之言,断然道:
“此事魏某知道了,你尽力即可,若有难处,我定全力助你,切莫莽撞!
那么另一件事,你查的可有结果?”
一鸣神色一整,取出一物双手平托正色道:
“这点卑职业已查明,此物出自江南蔡家火器堂,上面有蔡家独门标记,极易辩认。
京城亦有三家分店,分别设于西市的永安渠跃马桥旁,以及东市和靠近安化门的大通坊!”
魏如海举步近前,将其手中之物取回,喃喃道:
“果然如此!”
将其置于灯下细细摩挲了片刻,摊开掌心,方可见到此物呈空心圆帽状,乃是常用火折子的封帽一枚。
沉吟了片刻,魏如海对着一鸣仿似自问自答道:
“你可知此物来自何处?”
顿了顿不待手下回答,便接着解开迷底,却是令一鸣惊的目瞪口呆。
只听他淡淡自嘲道:
“就是此次大开的杨公宝库,且是老夫刚入宝库之时,于西寄园水井入口处觅得!跃马桥、江南蔡家、空林……”
顿了顿又自责叹道:
“唉,老夫此次亲身前往,却有些轻率了,未想到朝廷呈平百年,各部居然愚鲁僵化至此,唉……”、
一鸣忍不住关切问道:
“大人,可还是为了新皇在大殿上,对大人失职之举不闻不问,而忧思于心?”
扫了一眼自己的心腹,魏如海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
“不错,圣上如此不闻不问,老夫的处境便殊为不妙。
故必须自救,如此才令你彻查那二人身份,并且从空林此子遗落之物,这条线索来追查,勿求双管齐下,不容有失,只不过……”
一鸣忍不住追问一句道:
“大人是否能确定已然失踪的空林,确实从宝库失踪?”
魏如海无奈叹道:
“这点,老夫如何能够肯定,只有一点老夫可以断定,最先进入宝库之人定是此子,只不过最后到底如何,太多痕迹已经被掩盖抹去,根本查无实据,说出来只是徒乱人意而已。”
一鸣同样无奈叹道:
“只是如此,累大人受过了!”
魏如海摆摆手道:
“关键还是那二人的身份线索,此点至关重要。
目前看来想从空林此子身上动脑筋,估计已不大可能,只有弄清那二人身份,看是如何缀上空林的,才能将许多事推测出来,魏某也才有机会面凛圣上,将内情一一细呈,否则暂时唯忍耐尔……”
顿了顿又道:
“此事,你继续追查,勿求查个水落石出,老夫不容此事污点,毁老夫一生清誉!”
“是!那卑职告退!”
魏如海挥了挥手,算作应允,便令一鸣退下。
口中则是默默无语,显是心情不佳,在灯火中留下一道清瘦的身影,落在下属眼中,显得既孤独又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