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谷门英烈
1941年秋,日寇华北方面军纠集七万兵力,对晋察冀边区根据地进行疯狂“扫荡”、“蚕食”和“清乡”,妄图一举绞杀晋察冀抗日武装力量,抗战史上称为“秋季大扫荡”。元浦村邻近灵许敌占区,成为鬼子“扫荡”的首冲之地。
农历十月底的一天,大约凌晨二三点钟左右,西边天际悬挂着一弯昏黄的残月,洒下一地朦胧的冷辉。阵阵透骨的寒风吹过,吹得田野里残存的玉米、高粱秸杆的枯叶胡乱摆动,不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这时,有一个人影向浦北村北走来。这是谷耀瑞,他要到村北的羊圈里“轰羊”(冀西山区风俗,半夜里把羊群赶起来活动以御寒)。谷耀瑞披着一件老羊皮袄,慢慢地往前走着,手里拿着一根放羊鞭子,不时在空中甩两个响。
刚轰了几下羊,谷耀瑞忽然停住了脚步,他隐隐约约听到北边远处有轻微的响动,似乎是人的咳嗽声。谷耀瑞天天放羊,要靠羊的叫声辨别羊所在的位置,故而听力比一般人敏锐得多。他觉得有点奇怪,天这样冷,是谁这么早就出门?要干啥去?莫非和我一样也要“轰羊”?转念一想,不可能,浦北村北就这么一个羊圈,羊都是我一个人放,没有第二个羊倌。其他羊圈都在村南,即便有人“轰羊”,也是从南边去,不可能从北边过来呀!
谷耀瑞屏住呼吸再一细听,咦,好像人还不少,咳嗽的声音也越来越近,显然正往村子这边走来。忽然,谷耀瑞心里“扑棱”了一下!他想起这些日子鬼子正在大“扫荡”,到处杀人放火。昨天放羊时,就听邻村水台村的羊倌王栓福说,五天前,也是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一队鬼子悄悄摸进第八区公所所辖吴家湾村,把住在那里的十七个八路军伤病员抓走了,还杀了十多个老百姓,抢走了数十头家禽牲畜和几百斤粮食。不好!来者很可能就是鬼子,他们这么早进村,一定是偷袭元浦来了!唉呀,晋察冀军区一分区独立团的二十二个伤病员正在村里养伤,浦南住着十四个,浦北住着八个,光自己家就住着四个,如果不能及时转移,让敌人抓住那可不得了!
想起这些八路军伤病员,谷耀瑞就又想起半个多月前的情景。
那天下午,谷耀瑞放羊回来,一进大门,发现院子里站着很多人,都穿着八路军军装,区公所领导也都在场。
见谷耀瑞回来,谷月平指着一位首长模样的人向父亲介绍:“爹,这是晋察冀军区唐延杰参谋长。”转过脸来又对唐延杰说:“首长,这是我父亲谷耀瑞。”
唐延杰紧紧握住谷耀瑞的手说:“老哥哥,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呀!”
“首长知道我的名字?我只是个放羊汉呀!”
“谷家轿鼓在封平县大有名气,你是第五十六代轿鼓传人,轿鼓敲得好呀!”
谷耀瑞憨厚地笑了笑说:“嘿嘿,我不过是略会挷打几下罢了,谈不上多么好。”说着扫了一眼身边的人,问:“首长,你们今天来——”
“不好意思,有件事情要麻烦老哥哥啦!”唐延杰说。
“首长有事尽管说,军队和老百姓,咱们是一家人,有啥麻烦的?”
唐延杰伸出大拇指说:“老哥哥的觉悟、境界就是高。”
闫维谦一旁插话说:“首长,你看他是谁的父亲啊。”
唐延杰看了看谷月平、曾淑媛,又看看谷耀瑞,笑着说:“对对对,老子英雄儿好汉嘛,现在可以翻过来说是儿子英雄父好汉。”他这一说,谷耀瑞、谷月平和曾淑媛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堂堂的军区参谋长,该是多么大的官儿啊,竟然跑这么远的路,到小山村求一个放羊汉,肯定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谷耀瑞着急地问唐延杰:“首长,究竟是啥事情呀?”
“反‘扫荡’形势有了变化,”唐延杰说,“北方局和军区领导决定主力部队转移到外线作战,有些负伤的干部战士不能随部队行动,需要疏散到当地隐蔽养伤。第九区工作很出色,群众基础也较好,元浦更是闻名全边区的堡垒村,军区准备将二十二个伤病员留在这里。”唐延杰抬手指了指南厢房,继续说:“你家房子宽绰些,区公所往这里安置了四个伤病员。老哥哥,事先没和你打招呼,你没意见吧?”
谷耀瑞扭脸往南厢房一瞅,果然发现里面有几个穿灰布军装的人,忙说:“没意见,没意见。家里能住上八路军伤病员,那是咱的光荣哩!”
“聂荣臻司令员让我转告乡亲们,这些伤病员都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战斗英雄,希望你们把他们照料好。现在鬼子正在疯狂‘扫荡’,他们的安全就拜托你们了!”唐延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