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文沛的心情很好,好到走在路上,看到乞丐就主动上去给钱。这场景如果让朱颜看到,一定会瞪着大眼睛,直呼不可思议——平日里,和文沛出门逛街,如果有乞丐上前,她一般都会随便给点零钱。给的时候文沛不会说什么,但是事后,总会长篇大论的教育她:“那些都是假乞丐,你给钱就是在纵容他们,有些农村的老人,七八十岁了还在摆地摊,日晒雨淋的,就为了赚几块零钱,现在你伸手就给出去了。”
然后她就会撇嘴表示抗议,文沛表示无奈,他是吃过苦的,深知这个社会的阴暗所在,所以非常痛恨那些不劳而获的人。但是现在文沛的心里,整个世界都是一片光明,充满彩虹的颜色。
是的,文沛要结婚了,和朱颜。所以心情很好。
文沛打小没有爸妈,是邻居一家家帮忙拉扯大的,他对家庭的概念多半是从影视中而不是身边人那里得来,成长过程中,那些看同学爸妈接送、聚会、游玩的记忆,被他选择性删除了。
想到很快要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庭,文沛莫名有些紧张,这让他的好友夏语,找到了绝佳的嘲笑题材:“二逼啊,你是来结婚的还是来大姨夫了啊。人家朱颜屁事没有,你倒娘起来了。呃,我想了一个不错的点子,到时候婚礼让你俩换衣服穿,我看婚纱挺适合你的。”
文沛知道这事夏语干得出来,顿时恢复了男人气概,“卧槽,你敢!信不信晚上劳资在你被窝放鞭炮。”
在别人被窝放鞭炮这事,文明干过。有一年假期回老家,准备找文明聊聊,却被告知文明进了拘留所,那是他第一次进拘留所,但不是最后一次。据说他跟一群小混混打架,打不过人家,就趁晚上人家老大睡着,在他被窝放了一卷鞭炮,特别买的正品浏阳河。
不巧的事,被窝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细皮嫩肉的,伤的不轻。三个月出来后,文明就没有上学了,这次本来也叫了他参加婚礼,可惜的是,没有联系上,从老家传来的风言风语中,大概文明这小子,跟人去盗墓发大财了。
这让文沛很难受,从小他就和文明玩得来,文明帮他打过无数次架,他则替文明写过无数作业。但是文明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倒没觉得有多大的意外。初中起,很多人就说过,文明这孩子,以后要么是乱世奸雄,要么就是盛世地痞。
朱颜是个开朗的女孩,平日里见谁都是笑呵呵的,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煞是好看,很有亲和力,任何人跟她说话,都会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最近为了筹备婚礼,忙的不可开交,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所以,她决定周末和文沛出门放松一下,逛逛街,看看电影,舒缓一下心情。
有部电影文沛期待了好久,说实话,她有点不是很理解,文沛为何会喜欢看恐怖电影。文沛解释说,“做业务原本就压力大,那些吃喝玩乐的事情,对放松心情一点用都没有——因为工作需要,文沛看见吃喝玩乐就烦,不上班的时候,他宁愿待在家里一整天不出门。所以看看恐怖电影反而会有很好的缓解压力的作用。”
这理由有够奇葩的,不过只要是文沛喜欢,她不会做任何干涉,反而会义无反顾的陪同他一起。
今天是周末,天气很好,虽然天气预报说会有雷雨天气。不过看这晴空万里的蓝天,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下不来。
文沛和朱颜出了门,他们先在步行街逛了一圈,什么都没买,婚礼需要的衣服早在一个月前就准备好了,其他需要的东西,甚至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现在不过是查漏补缺,看看有什么遗漏没有。
朱颜很喜欢这种状态,她挽着文沛的手,两人肩并肩走在街道的石子路上,时不时累了,她会靠在文沛的肩膀上休息会儿。仅仅一个依靠,就让她觉得很幸福。
走到街道转角处,又一个乞丐,比寻常见到的看着糟糕许多,乱蓬蓬的头发,如果称它是鸟窝的话,显然是在侮辱鸟。不过那乞丐倒是一点不介意,缩在角落,埋着头,惬意的睡大觉。
文沛下意识准备走一边去,随即反应过来,主动走上前。朱颜打趣道:“哎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文沛笑了笑,朝着乞丐的破碗里放了十块钱的纸币。
乞丐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看到碗里的十块钱,似乎颇感惊讶,毕竟碗里之前也就几个五毛一块的钢镚。于是他抬起头,盯着文沛,短短的几秒钟,那眼神就变换了好几种。文沛不以为意,拉着朱颜的手,准备去看电影去。
“站住!”那乞丐叫道。声音还挺大。
文沛愣住,这乞丐是什么意思,嫌少?但他没有说话,主要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把钱拿走。”说完这话,乞丐轻蔑的看了他俩一眼,然后低着头,把衣服拍了拍,又缩到角落里去了。
文沛头一回碰到如此不开眼的乞丐,心中顿时无名火起。但因为朱颜在身边,不便发作,所以只好出言讥笑,“你不要,可以扔了啊。”
那乞丐竟然真的把钱扔了,而且不是用手,他抬腿一脚把破碗踢翻,硬币掉落在地上,纸币却随风而去了。
文沛气极!
这乞丐实在过分,你不想要钱,又何必在面前摆了个破碗。别人给了钱,你不说声谢谢,反而口出恶言,实在可恶。大不了你等人走了,随便你怎么处置这钱。
文沛怒火冲天死死盯着这乞丐,但是却又无可奈何,打也不行骂也不是。一口恶气堵在心口,憋得难受。
还是朱颜聪明。她拉过文沛,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在自己脑门上画几个圈。文沛恍然大悟,“哦,原来是精神病。”这就好解释了,也算是给了一个台阶下。文沛不想因此坏了朱颜的好心情,于是笑呵呵的说:“算了,精神病都这样,我们去看电影吧。”
其实文沛没准备去看那部恐怖电影。有朱颜在,他怎么会忍心吓到这么可爱善良的女孩呢。
走到街道路口,朱颜尖叫一声,“啊!”原来路口出了一起车祸。一群人团团围在路中间,远处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地上还有鲜血流出,暗红色的血,渗入到土里。
文沛不想让朱颜看到如此可怕的场景,现场既然已经有这么多人在,救护车也马上到了,那就不需要他的帮忙了。文沛赶紧拉着朱颜,绕道走过街道。
在喜悦和焦虑中,文沛和朱颜的大喜日子就要到了。后天举行婚礼,明天要开始准备,所以单身之夜放到了今晚。
让文沛惊喜的是,文明居然来了。当然这是事后的惊喜。
文沛没有问文明怎么知道他结婚的,更没有问他现在的职业是什么——即便今晚的主题是疯狂玩乐,不提俗事,他也准备婚礼之后再跟他好好谈谈,文明性子顽劣,吵架的事最后不要婚前进行。
文沛的朋友和同事们包下一间小酒吧,每个人进来都会领一张喝酒协议,然后按上手印。上面只有一句话和两个选项:你是否接受今晚无条件喝醉。A是;B不是才怪。
喝酒喝到第三轮,,其他人激战正酣,文沛已经感觉头晕眼花,脚底打飘了,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他走到吧台靠一会儿,准备休息再战。这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一回头,朦胧中就看到一个模糊又熟悉的面孔,“文明?”
这酒,霎时就清醒了一半。
文沛很生气的回击了一拳,“你TM的怎么才来!你死哪去了,兄弟我这人生大事,还想找你当伴郎呢。”
文沛醉了,说的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咕咕哝哝、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长串,从小时候两人一起偷菜园里的黄瓜,到长大后文明在别人被窝里放鞭炮,再到自己这些年来的艰辛。说着说着,文沛自己都不知道说到哪里去了。
反倒是文明没有说什么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嗯,嗯”的附和。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何时间,文明站起身,看着趴在桌子上文沛,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歉,文沛,不能看你结婚了。我这里有一样东西,算是兄弟送你的结婚礼物。”
他把一个小木盒子放在文沛身边,然后又看了几眼文沛,悄悄抹了抹眼角,转身走了。
第二天文沛醒来,再也不见文明的身影。昨晚发生的事,他甚至以为是一场梦,但是身边,多了一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