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踏入院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御宝堂的掌柜蓝绮昭。
只见她一身简单的淡蓝色裙衫,头发用木簪整洁扎起,步伐轻盈而慵懒,左眼依旧用眼罩蒙着,右眼则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槐院里的一切。
“蓝掌柜?你怎么来了?”乐安宁站在原地,对蓝绮昭的大驾光临倒是始料未及,神色自是吃惊非常。
而他话才刚说完,便看到柳丝跟在了蓝绮昭的后头,见到乐安宁之后便快步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蓝掌柜听说少爷受了伤,这才想要过来瞧瞧。”
乐安宁看了她一眼,却听到蓝绮昭笑道:“本来早就打算过来看望公子的,但霁玉斋出事之后,御宝堂的生意忽然好了起来,贱妾便一下子抽不开身,还望公子见谅。”
乐安宁也笑道:“蓝掌柜客气了,不过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小伤?”蓝绮昭听着只觉讶异,随后便是轻轻摇头笑道:“连回春堂的秋医仙都差点救不了公子,若这还算是小伤的话,那秋医仙那双妙手可值得贱妾好好掂量掂量了。”
面对蓝绮昭的出言尖锐,乐安宁一时无言以对,只能打了个哈哈说道;“蓝掌柜莫要站着了,咱们进屋细说罢。”
乐安宁侧身做了个请势,然后便走进了屋子。
蓝绮昭却是扭头看向了一旁低头扫地的舒雅雅,仅露的右眼露出一丝疑惑和惊奇,再看乐安宁的背影时便多了一份别样的赞许。
随后,她又瞥向了站在柳树下的秦青。
秦丫头一手拿着剑,另一手捏着一根柳条,正歪着脑袋盯着自己看,美丽的眸子里满是亲切和好奇。
蓝绮昭朝她点头微微一笑,温暖而又舒适,随后便跟着乐安宁走进屋内,只留下秦青目露受宠若惊的惶恐之色。
......
柳丝替乐安宁和蓝绮昭泡了一壶上好的花茶,随后便心知肚明地离开了。
蓝绮昭从怀里掏出一张做工精致的面具递到了乐安宁身前,说道:“公子对御宝堂有恩,这面具全当贱妾的回报了。”
乐安宁拿起一瞧,触及便觉此面具如女子皮肤一般细腻温润,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不免惊叹道:“御宝堂出品的东西就是不一般,蓝掌柜可真大方,这面具至少要五万两吧?”
蓝绮昭对价格不作回应,只是一笑置之,随后又道:“霁玉斋因为公子而被查封,相对御宝堂因此获取的利益来说,这张面具的价值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乐安宁低头仔细打量着手里的面具,嘴上却笑道:“都是为惊庭做事,蓝掌柜就不必客气了。”
随后便是一片沉寂的安静。
很长时间之后,乐安宁收起了面具,抬头看到蓝绮昭正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眼神复杂。
“韦门首觉得很奇怪?”乐安宁问道,对蓝绮昭的称呼也适时地改变了。
惊庭的八月门首韦南吕,这便是蓝绮昭另一个几乎无人知晓的身份。
她摇了摇头,说道:“不奇怪,公子目光如炬,思维敏锐,贱妾知道自己的身份肯定瞒不过公子。只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公子便已经猜到了贱妾的身份,这倒是让贱妾颇为意外。”
遥想第一次去御宝堂商量事情的时候,临走之时乐安宁说了一句“说不定此事到了最后解决那天,咱们就成了一家人了”,想来这句话带有一半猜测一半试探的目的,而蓝绮昭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反应也是让乐安宁最终认定她身份的关键。
乐安宁身子稍稍向前一靠,下意识低声问道:“先前你说此事可能是白家的阴谋,应该不是胡乱猜测的吧?”
蓝绮昭说道:“这确实是我猜测的,因为我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是白家所为。”
既然彼此的身份已经揭破,那说话的方式当然要变得更加简单直接一些。
乐安宁撇撇嘴,似乎对她这个回答不是特别满意。
蓝绮昭又说道:“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江湖上有人想要对付惊庭。”
乐安宁闻言一惊,反问道:“你为什么可以如此确定?”
蓝绮昭看着他说道:“你要相信惊庭的情报网。”
乐安宁沉思一会儿,说道:“惊庭出现在江湖上差不多已经二十年了,期间化解过许许多多江湖上看似永远无法处理的恩怨矛盾,也帮着官府解决过无数非常棘手的案件,按道理来说,惊庭在朝野内外都有着极高的声誉,就连寻常百姓一听说惊庭二字也都是心怀崇敬,怎么会有人想要对付咱们么?”
蓝绮昭说道:“唯一的可能,便是惊庭的存在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乐安宁一点即透,说道:“连家和白家都想要一统江湖,对我们惊庭这样一切都是暗中行动的神秘组织自然是会心怀胆怯。人嘛,总是会对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产生莫名的恐惧。单单从霁玉斋一事看来,白家的可能性的确很大。可是,连家有没有可能自断一臂来故意混淆我们的视线呢?”
蓝绮昭摇头否认道:“连万雄不是这样的人,相反白泽倒是很喜欢耍一些阴险的手段。况且连思辰行事素来谨慎稳妥,如果仅仅要对付我们,何必要用牺牲碧涛阁如此惨烈的手段呢?要知道现阶段白家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乐安宁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是想到了一个可能,问道:“会不会是朝廷要对付我们呢?”
乐安宁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又立马想到,惊庭这些年来根本就没有做过一件违背朝廷意愿的事情,反而是白家和连家在华江流域的威胁要大得多。如果朝廷有一天真的打算清理江湖,那白家和连家必定首当其冲,而对于惊庭,想必肯定先是以利诱劝降为主的。
乐安宁笑着摇了摇头,兀自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蓝绮昭也是淡然一笑,话题从缠乱的江湖纷争里跳了出来,说道:“看公子的脸色,想必身子是无碍了,我也就放心了。”
乐安宁却是忽然问道:“我是十二月门首这件事情是谁告诉你的啊?”
蓝绮昭说道:“四月写信告诉我,十二月会来帮我调查霁玉斋的事情。而你恰恰来找我了,于是我便知道了,就这么简单。”
四月指的自然是四月翁槐序了。
乐安宁在心中对许怀温冷哼一声,也明白过来自己当初调查霁玉斋的手段方式都太直接了,包括秦青在晖州受伤那次也是,完全是自己缺乏深思熟虑的后果,看来下次行事需要更加谨慎才是啊。
“所以,也是你把我的事情告诉秋医仙的?”乐安宁问道。
蓝绮昭忽然笑了笑,说道:“我与秋妹妹认识已有数年,告诉她你的事情也不稀奇吧?另外你受伤的消息便是她通知我的,她对你可不是一般的上心,以我对她的了解,很难想象她会对一个男子如此在意。即便是同为惊庭中人,也很难解释她这等过度的分寸。”
乐安宁沉默不语,相似的话他从秦青的口中也听说过,只是对于秋君柔的态度,他自己却是一片茫然,甚至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
蓝绮昭并未马上离开槐院,而是拉着秦青坐在了一旁唠起了家常。
秦青对于这位气质极像其母后的女子本就心怀敬意,在她面前也没了平日里的好动脾性,反而显得很安静。而蓝绮昭对秦青也显示出了不同往常的疼爱有加,面带温暖笑意与她轻声说着什么,偶尔还会逗得秦青捂嘴偷笑。
两人看上去真的就如亲生母女一般,看得乐安宁一愣一愣的。
“少爷,那人是谁?”
舒雅雅悄悄走近乐安宁身旁,似乎也察觉出来蓝绮昭的气质过人,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
乐安宁回答道:“是晖州御宝堂的蓝掌柜。”
舒雅雅点点头,美丽的眸子里却是流露出一丝疑惑。
乐安宁将那张精美的面具递到了过去,说道:“以后你便戴着这张面具示人吧。”
舒雅雅嘴上道是,接过面具之后却是露出惊讶神色,她仔细端详了手中面具一番,眼神当中渐渐露出欢喜之意。
欣赏够了之后,她便直接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面具覆上脸颊一瞬,乐安宁却是透出一丝惊讶,面具与她白皙的肤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流眸勾人魂魄,倒是比先前更多了一份耐人寻味的气质,不免惊叹美人就是美人,不管如何遮掩,也依旧是光芒万丈。
乐安宁伸出手摸了摸她的眼角,或许是因为隔着面具的缘故,她站在原地没有逃避,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可惜啊可惜。”乐安宁感慨道:“要是此处多留一些空白就好了。”
“为什么?”舒雅雅好奇道。
乐安宁看着她的眸子笑了笑,轻声道:“有没有人曾告诉过你,你的泪痣过分美丽?”
舒雅雅愣了一下,然后便低下头去。
宛若透红的鲜花一般,娇羞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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