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宁走进里屋,看见一袭白衣的秋君柔坐在床边正闭眼为秦青把脉。在听闻脚步声后,秋君柔缓缓睁眼,目光在乐安宁脸上停了一会儿,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乐安宁看着躺在床上的秦青沉沉睡着,脸色依旧有些憔悴,只是呼吸听着舒缓平稳,便知伤已无大碍。
“回来得这么快,看来我要的东西你已经拿到了。”秋君柔缓缓说着,将秦青的皓腕放进了被子里。
乐安宁从怀里拿出仔细包裹住的紫萝蛇香果,递到了秋君柔的眼前。秋君柔没有接手,只是抬头瞥了一眼乐安宁,说道:“不用给我了,这是给这位秦姑娘的。”
乐安宁愣了愣,秋君柔起身说道:“根茎捣碎敷在伤口处,果实生吃,叶子与外头的药方一起煎熬。如此一来,她体内的气血就会恢复过来。”
乐安宁看了看手中的紫萝蛇香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为何...会帮我到这种地步?”
秋君柔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我帮你到何种地步了?医者父母心,秦姑娘伤势严重,我当然想要她尽快痊愈。这紫萝蛇香果是你自己找到的,与我也没多大关系。”
乐安宁说道:“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哪一件事。”秋君柔马上说道,“我只是一名大夫,除了治病救人,其余事情一概与我无关。”
说完这句话,秋君柔便要离去,乐安宁马上问道:“秋医仙何时回晖州?正好我也有事要去那里一趟,不如我送你?”
秋君柔冷然拒绝道:“我还要在靖州待上一段时日,就不劳你费心了。”
乐安宁看着她离去时候的背影,心中有些郁闷,这位秋医仙似乎脾气不太好,还是说她只对自己这般不客气呢?难道那晚自己的出格举动惹恼了她,她倒现在都没有原谅自己么?乐安宁揉了揉脸颊,想起那晚自己被她狠狠甩了一巴掌,现在还依稀感觉有些火辣辣。
秋君柔,秋医仙,难道自己偶然找到霁玉斋货源这件事情真的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少爷...是少爷吗?”
虚弱的呼唤让乐安宁顿时回过神来,他快步走到床边,看着秦青憔悴脸庞上的期盼渐渐变成了欣喜,清瘦的容颜看上去更加怜美。
“阿青,是我,我回来了。”乐安宁轻轻抚摸着秦青的额头,温柔说道,“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秦青闻言,笑颜立马化作了委屈,噘着小嘴撒娇道:“人家哪儿都不舒服,秋姐姐还不让我下床,我都快憋死了。”
乐安宁忍不住笑出声来,知道这丫头好动,几乎一刻也安静不下来,这么长时间让她一直躺在床上,确实有点难为他了。
“等过两天你伤口完全愈合了,少爷就带着你去走走,你想去哪里玩,咱们就去哪里。”乐安宁柔声笑道。
“真的吗?”秦青目露喜色,然后轻声道:“那人家想回青龙山看看...”
乐安宁心头一动,青龙山...莫非阿青已经厌倦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萌生弃退之意了吗?
看着少爷脸上自责的神色,秦青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忍不住笑道:“傻少爷,你想什么呢,人家就是想念青龙山上的野味儿了,这么久没吃到,怪馋人的。”
乐安宁松了一口气,刮了刮秦青的鼻子,宠溺道:“你呀,就知道吃。”
......
两天之后,乐安宁与荆河来到了晖州。御宝堂内依旧冷冷清清,一进门便看到蓝绮昭正坐在柜台前敲打着算盘,乐安宁走上前毫不留情地说道:“是在算御宝堂还有多久关门大吉吗?”
蓝绮昭没有抬头,却是淡然一笑:“乐公子的速度比贱妾想的还要快,看来是有所收获了。”
乐安宁坦然道:“有没有收获还要请掌柜的帮忙看看了。”
蓝绮昭抬起头,看了看乐安宁身后的荆河,眉头微微一皱,然后朝乐安宁说道:“公子随贱妾进屋详谈?”
乐安宁朝身后的荆河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在外面候着,然后便跟着蓝绮昭进了里屋。两人面对面坐下,蓝绮昭煮上了一壶银针尖茶,乐安宁则是立马从怀里掏出了从云州得到的两块碎玉。
“麻烦蓝掌柜看看,这两块原玉是否与霁玉斋所用的玉石一样?”
蓝绮昭露出一丝惊讶,将两块碎玉分别在手中揉捏摸索一阵,最后点头道:“确实与霁玉斋所用一模一样,不知公子从何处寻到的这类原玉?”
乐安宁不知道该不该将碧涛阁的事情告诉她,思虑片刻还是打算谨慎行事,说道:“云州边界的蛇迂山脉。”
“蛇迂山脉?”蓝绮昭很是讶异,“那地方确实暗藏着很多矿石,只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等高级的玉石,唉,贱妾井底之蛙,实在是惭愧啊。不过,霁玉斋当中竟然有人能发掘出此玉石的价值,此人不简单啊。”
乐安宁点了点头:“蓝掌柜认为此人是谁?”
蓝绮昭想了一会儿,面露难色:“霁玉斋里面的人,包括其掌柜庄泰霖还有那些雕刻师父,贱妾都很了解,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至于那伍子旭,虽然他有点本事,但也应该不会闲着跑去云州边界专门去寻这种玉石。贱妾以为,是另有外人将这玉石的情报卖给了霁玉斋。”
乐安宁觉得有点道理,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还是问了一句:“会是连家的人吗?”
蓝绮昭摇头否认了这个想法,给出来的理由和当初乐安宁排除连家知情的理由一样。
“不过,贱妾倒是觉得可能是白家的人。”蓝绮昭忽然说道。
“白家的人?”乐安宁惊愕道,自己确实从未想过这一切是否会与白家有关,现在经蓝绮昭一提醒,却是醍醐灌顶。若是白家暗中搞鬼,意欲摧毁霁玉斋和伍家,倒还真有可能。不说伍子旭一家是连家的左膀右臂,那霁玉斋虽然提供不了连家多少财富,却能结交一些富贵的商家官人,还能趁机搜集一些朝廷的情报,也算是连家一个重要的机构。若是这两家一起被端了,连家怕是会元气大损,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了碧涛阁,更是雪上加霜啊。
乐安宁越想越觉得这一切都是白家设下的圈套,伍子旭急功近利地焦急心思便是他们最大的突破口。可是会是谁搞的鬼呢?白平风?白若言?想到先前听秀兰说起白若言曾带着沈家两姐妹前往云州,难道会是他干的?
想着想着乐安宁便皱起了眉头,自己对于白家的了解还是太少了,看来回去之后得向丝丝多打听打听才是。
“玉石的来源虽然清楚了,但霁玉斋的价格又如何解释呢?若这些玉石的运输走的是官道,价格定然不菲,难道他们另有渠道?”蓝绮昭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这让乐安宁也隐瞒不下去了,只能坦白道:“他们走的是水路,用的是碧涛阁的花舫,这其中一块碎玉便是我从他们的花舫上抠下来的。”
“原来如此,从云州走水路到靖州,之后即便不走官道也有诸多办法将玉石送到晖州,又或者直接在靖州进行玉石的加工雕琢,将成品运往各处店面,这也有可能。”蓝绮昭恍然惊悟,“那乐公子有何打算?”
乐安宁说道:“此事我还需要跟李秧李大人商量一下,碧涛阁的花舫不久就会来靖州,到时候必当人赃并获。”
......
“那位姓蓝的掌柜气质不俗啊。”从御宝堂出来,荆河便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乐安宁笑道:“她应该是惊庭的人。”
“啊?”荆河瞠目结舌,“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从确认乐安宁便是惊庭门首之后,荆河就开始称呼他为公子。
乐安宁问道:“惊庭让我调查霁玉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荆河说道:“惊庭做事不涉朝廷权势与江湖纷争,是霁玉斋走私一案扰乱了民生?”
乐安宁默不作声不置可否,荆河顿了一顿,然后恍然道:“是为了御宝堂?可是为什么呢?难道说御宝堂背后的东家是惊庭?!”
“十之八九是了。”乐安宁说道:“霁玉斋走私玉石最大的受害者便是御宝堂,之前我听四月门首翁槐序说起过,御宝堂与某些大人物有些关系,所以连家还不敢动它。我先前一直以为这些大人物会是朝廷当中的人,但现在看来是我想差了。如果真是朝廷内部的人在掌控着御宝堂,哪怕再借一百个胆子给伍子旭,他也不敢玩私运玉石这种玩火自焚的把戏。”
“说到底,惊庭虽然神秘,但也不过是朝野之外的一个组织。连家出于谨慎不敢打御宝堂的主意,但也只是暂时的而已。恐怕白家也是同样的想法。”乐安宁叹了一声气:“所以,霁玉斋这事的结果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御宝堂被压死,惊庭损失严重;要么就是霁玉斋和碧涛阁被朝廷查封,连家受到沉重的打击。不管是哪一个,都是对白家有利的。如果这一切真的是白家在暗中操纵,那可真是一桩不会赔本的买卖啊。”
荆河在一旁点点头:“公子分析的有理。那咱们怎么办?岂不是无论如何都中了白家的套路?”
“霁玉斋是一定要查封的,伍子旭与庄泰霖也一定要抓。至于碧涛阁,想办法跟老李说说,让他不要动,不然连家太伤了,白家更会蠢蠢欲动,江湖就不会太平。”
乐安宁暗叹一声,看来惊庭的麻烦还真是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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