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靖州城的当天,乐安宁便找到了李秧。没有了徐子期案子的重压,老李的精神变得不错,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老李,上头没打算给你升官啊?”
藏百味的包厢里,乐安宁一边剥着花生一边打趣道。
荆河拿了一壶酒守在了楼下,毕竟有些事情还不能让他知道太多。当李秧从乐安宁口中听说这位中年男子便是当年名震一方的剑客的时候,李秧偷偷朝乐安宁竖起了大拇指,赞其手段漂亮。
李秧往嘴里塞了一块粉糕,满口含糊道:“升个屁,我也不想升,这靖州城里好吃好喝还混得开,我才舍不得走呢。”
乐安宁会心一笑,他知道老李的能耐,也知道他并没有什么升官发财的意愿,乐安于当下才是他最大的愿望。
“你这么不思进取,什么时候能找到媳妇儿?”乐安宁有意无意捅了他一刀。
李秧顿时翻了个白眼:“滚边去!我就是嫌女人麻烦,瞧瞧你身边那个秦丫头,一天到晚缠着你少爷少爷地喊着,你就不觉得腻味?”
乐安宁鄙夷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李秧懒得再争,说道:“你喊我出来到底啥事儿啊?”
乐安宁问道:“那晚闯入徐宅的那个黑衣女子有什么线索吗?”
李秧摇摇头:“那女子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在徐老的案子也算解决了,只怕很难查出来了。我说,那女子会是惊庭的人吗?”
乐安宁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李秧蹙眉道:“想来想去,这事儿牵扯到朝廷,也没有哪个门派敢插手,只有惊庭了。”
乐安宁沉默无语,在许怀温告诉自己是惊庭四月门首之前,他也确实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后来许怀温自己承认了身份,也并没有说出那黑衣女子的实情,难道惊庭会同时派出两人以不同方式调查徐子期的案子而互不告知?显然这个可能性很小。那女子后来再未出现过,乐安宁如今也只能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顾白露的身上,虽然这件事情背后的意义依然是个谜团。
“哦,还有一件事情我差点忘了,是石大人那边的消息。”李秧忽然说道:“那次在晖州袭击你们的那帮黑衣人,其中有四人的身份已经确定了。他们曾经在江湖上有些名气,只不过都是不好的名声,有两个曾经是出了名的采花大盗,还有两个原是重剑门的弟子,后来因为坏了门规被逐出了师门。”
“有这回事?”乐安宁惊愕道,仔细一想之后又说道:“重剑门?是北方浔阳的那个重剑门?”
李秧点头道:“对,现在怕是已经归顺于白家了。”
乐安宁心中震惊无比,语气凝重道:“这么说来,他们就不是安插在大华的暗探了?与徐老的案子也没有什么关系?”
李秧不置可否:“不清楚,说不定那黑衣女子与这帮人也有关系也说不定,总之在真相出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
乐安宁心中烦乱,他还没有告诉李秧那晚在庄家出现的那个神秘人呢。眼下诸多事情纠缠在一块,也是让乐安宁捉襟见肘。
唉,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总要一件一件解决啊。
乐安宁看着李秧,从怀里掏出那两块碎玉,说道:“老李,我今天来,主要是与你商量一件事情。你知道霁玉斋利用碧涛阁的花舫私运玉石这件事情吗?”
李秧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乐安宁叹了一声气,果然老李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借着手中两块玉石与李秧详细说明了情况,李秧越听越震惊,直到乐安宁将整件事情梳理完毕之后,他啪的一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愤怒道:“妈的,这帮人居然敢在老子眼皮底下搞这些花头,简直不把我这个总捕头放在眼里!”
他看了一下乐安宁,然后说道:“老弟,碧涛阁的花舫过几天就会来靖州,你帮我把他们一锅端了!”
乐安宁说道:“老李,那伍子旭和霁玉斋我一定帮你处理,只是那碧涛阁...能不能不追究了?”
李秧一下子急了:“不行!国家律法高于一切,碧涛阁老子也要封了他们,绝无商量余地!”
乐安宁刚想开口,李秧便打断道:“老弟,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怕封了碧涛阁,连家会一蹶不振,从而让白家趁虚而入。但你要明白,连家和白家之间铁定会有一场仗要打,无非早晚的问题。你若执意要包庇连家,只怕他们后续会更加猖獗。”
乐安宁无言以对,沉默良久,只能屈服:“那好吧,就听老李你的吧。”随后他话锋一转:“不过老李,你是不是该管管你手底下的人了,霁玉斋偷运货物有段时间了,你们怎么能一点迹象都没有发现呢?”
老李面露尴尬:“那种地方咱们不好多去...你懂的,会引来闲话的。”
“就你理由多!”乐安宁笑骂道,“还有蛇迂山脉那处矿场你别忘了让人调查!”
李秧点头应下,随后两人便商量起之后如何处理霁玉斋和碧涛阁的事情来了。
......
服用了整株紫萝蛇香果之后,秦青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不出两天便已经可以下床蹦跶。距离碧涛阁来靖州还有三天,秦青听说乐安宁又要赶赴云州,便也想着跟去。乐安宁哪能同意,若是被这丫头知道自己去的碧涛阁,只怕又会闹脾气闹得天崩地裂。被拒绝的秦青嘟起了小嘴开始赌气不说话,乐安宁也没有办法,只能拜托柳丝在旁好生劝慰。
在去云州的前一天晚上,乐安宁正坐在屋子里擦拭着六把飞刀,柳丝在把秦青哄睡着之后走到他旁边坐下,小声说道:“少爷,不如让荆大哥陪着你去吧?”
乐安宁扭头看了一眼,见她面具下的流眸透着担忧,便笑着安慰道:“我去云州只是为了盯着碧涛阁的行动,等到他们到达靖州之后,老李才会出来抓人,到时候他们屈服了更好,若是不肯乖乖听话,咱们再出手也不迟。所以此去云州肯定不会有事,你放心吧。”
“嗯。”柳丝虽依然心怀忧虑,但也不再多劝,只是轻声应了一声。
乐安宁看着她,开口道:“丝丝,你脸上的面具是不是出自御宝堂?”
柳丝眼中乍现诧异,随后便很快恢复了平常,对于少爷这句话背后的深层意思,柳丝也是心领神会,便笑道:“早就知道瞒不过少爷了。”
乐安宁笑了笑:“那蓝掌柜是几月门首?”
柳丝淡淡说道:“是八月的韦南吕,惊庭在江湖上没有多少产业,御宝堂是最大的财富来源。”
“原来是这样。”乐安宁恍然大悟,难怪要对霁玉斋下手呢。
“那蓝掌柜究竟是谁啊?不是说惊庭每个门首背后都有秘密吗?”乐安宁问道。
柳丝露出一丝为难:“这个婢子确实不知道,少爷要是真的感兴趣,便自己去问问她。”
乐安宁忽然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柳丝被其炽热的目光盯得有些脸色发烫,带着羞意问道:“少爷在看什么呢!”
这是乐安宁第一次听到她语气里带着娇嗔,不免心生怜柔,问道:“丝丝,你的家乡在哪里?”
“回少爷,婢子家乡在临川。”柳丝说道。
“从没听你提起过你的爹娘,他们还健在吗?”乐安宁无意间问道。
一阵沉默。柳丝低着头,乐安宁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神,却能明显感受到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乐安宁一边将身前的飞刀收起来,一边说道:“在遇到陈叔之前,我一直与我娘住在秋心山上,至于我爹是谁,我从来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娘死后,陈叔就把我接到了青龙山,他在山上形影不离地陪了我两年,然后就把我一个人扔在了山里头生活。我不敢下山,因为怕那些害死我娘的人来杀我,所以只能躲在山里,靠着打猎和挖野菜生活,无聊的时候就练练功夫扔扔飞刀,一个人也逐渐习惯了这种与世隔绝的孤独。陈叔失踪了一年,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身边多了一个小姑娘...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
乐安宁自顾自地说着,柳丝则很认真地听着,待听到此处之时,她忍不住开口道:“是秦妹妹?”
乐安宁点点头,随后却是莫名一笑:“第一次见到阿青的时候,她一直躲在陈叔背后不肯出来,美丽的大眼睛却是通红通红,胆小的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从看见她的第一眼,我便下定决心这一辈子都要待在她身边保护她。从那个时候起,我便开始围着阿青转悠,毕竟陈叔不在的时候,她是唯一陪在我身边的人。不过一开始她不愿意搭理我,也不肯与我说话,只要看见了我,就会跑到房里把自己锁起来,有时候甚至一天都不愿出来,不论我怎么喊她逗她都无济于事。”
“有一天夜里,我听到她房间里传来了哭声,才知道她每天晚上都偷偷躲在被窝里哭泣,也知道了她的父母原来也是被人害死的,这也更加坚定了我要保护她的决心。后来有一次,我偷偷守在她的门口,开始给她唱歌,那些歌谣都是我娘小时候教给我的,我唱了一遍又一遍,嗓子都哑了,我想她一定会喜欢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