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宁朝她微笑颔首,然后便落座茶案,那女子缓步悠悠,双膝跪于对面,欠身道:“公子...奴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
乐安宁道:“我姓王,名昔月。”
“王公子...公子的名字听着有些胭脂味道呢。”女子淡笑如梨花:“公子喜欢饮什么?奴这里只有吓煞人香和女儿红。”
“美人作陪,夜景如画,当然要喝酒才应景了。”乐安宁笑道。
女子低眉回之一笑,然后从一旁的火炉上取下一壶烫热的女儿红,替乐安宁斟上了一杯。
“姑娘叫什么名字?方才我来得匆忙,倒是没仔细看。”乐安宁有些尴尬道。
“奴叫舒雅雅。”女子忽然捂嘴噗嗤一笑:“公子这话说的,听着像是饿了很久的豺狼,急着要把奴家吃了一样。”她这话说得不娇不媚,却有着极其强大的诱惑冲击,像是在乐安宁心口处轻轻挠了几下,几近把持不住。
“舒雅雅...舒香已得先春信,雅态妍姿正欢洽,好名字。”乐安宁酌了一口酒。
舒雅雅的眉间荡漾着一丝柔意:“公子的词太高雅,奴配不上。”
“姑娘的名字里就有一个雅字,可怪不得我如此掉书袋子。”乐安宁有些无赖道。
舒雅雅看着他,柳眉成弯:“怪奴咯?”
乐安宁笑了起来,舒雅雅也跟着嘴角一翘,动人至极。然后乐安宁仿佛听到她轻轻叹了一声气,便看到她身上的紫红长衣轻轻滑落,露出如雪一般纯美的双肩。
“姑娘做什么?”乐安宁立马惊道,心中则竭力熄灭着正升腾而起的一团火苗。
舒雅雅有些好奇地看着他,身上的体香和酒气缠绵在一起,与此刻火热的裸露姿态一道组成了令人神魂颠倒的魅惑气息。
“公子来碧涛阁,不就是来寻这种乐子的么?”舒雅雅眼神忽而低落道:“莫不是...奴薄柳之姿,公子看不上奴?”
乐安宁大窘,心想你要是薄柳之姿,这世上怕是没多少倾国倾城了。
“凡事都要讲究一个雅兴,姑娘如此心急,不是缺少了很多乐趣吗?不如再陪我喝两杯吧。”乐安宁拿起酒壶替舒雅雅斟了一杯。
舒雅雅目露好奇,星眸又偷偷打量了乐安宁几眼,将长衫重新披在身上,然后一言不发地将杯中女儿红一饮而尽。
两人又对饮了几倍,期间却是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古怪。
“姑娘来碧涛阁多长时日了?”乐安宁打破了沉寂。
舒雅雅饮完酒放下杯子,目光迷离道:“忘记了,一两日?或者一两月...也有可能是一两年。”
这叫什么话?乐安宁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但见她双颊润红,眼神恍惚,似乎是有些醉意上头,不免有些奇怪,青楼女子怎会如此不胜酒力呢?乐安宁也没有细想,只觉此刻机会恰好,便趁着舒雅雅仰头喝酒的时候,双指迅速在她的雪颈上一点。
啪嗒一声,舒雅雅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整个人便被点昏了过去。乐安宁将她抱到床榻之上,又在她身上盖了一件绒毯,望着她安然美丽的睡容,不禁感慨了一声:“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子。”
安置好了舒雅雅之后,乐安宁开始在船上搜索起来,东敲敲西碰碰,但凡有可能藏有暗格的地方他都没有放过,特别是船甲部分,几乎每一块船板他都检查过,却终究是一无所获。
乐安宁想了一会儿,因为心有不甘而不想放弃,然后他便熄灭了船上的烛火,紧接着开始脱衣服,等到身上一丝不挂之后,他将脱下来的衣衫整齐叠好放在了船舫门口。秋夜的冷风吹在身上,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沿着船舷悄然下了水,将动静压制至最低。他开始绕着船体检查外围部分,绕了几圈之后又一个翻滚钻入水中,过了一会儿又缓缓探出水面。
此时,他的脸色因为江水的寒冷而变得有些苍白,眉宇间的疑惑不解久散不去。难道是自己想多了,碧涛阁与霁玉斋没有任何关系?然而乐安宁仔细一想,如果霁玉斋的货源真有问题,伍子旭与庄泰霖肯定不会走官道来运输货物,那么唯一可能的便是水路了,如此一来碧涛阁的花舫是最有可能的。
乐安宁仰首躺在水面上,开始闭眼思索起来,伍子旭和庄泰霖两人都是聪明人,如果这其中还有连思辰参与的话,那他们三个人定然不会傻到将碧涛阁每一只船舫都用来藏匿那可疑的玉石,如此一来也能躲避偶尔遇上的靖州巡检的检查,退一万步讲,若是真的被巡检发现了异样,他们也会用银子来进行贿赂收买?如果真的是这样,等到回到靖州城,就得好好提醒老李整治一下自己的手下了。
乐安宁开始缓缓游向另一只船舫,船上灯火通明,依稀能够听到里头传来寥寥琴声和男女嬉笑的动静。这一次,借着舫内透出的微弱烛火,乐安宁发现了船舷正中处有几道类似于绳索勒出的古怪痕迹。乐安宁心中一喜,然后深呼吸一口便潜入了水中,发现这艘船舫与方才自己所在那艘很不相同,水下两侧多出来许多凹陷进去的暗仓,这就是他们藏匿玉石之处?若将里头塞满玉石,然后再用大小合适的木桩堵上,加之绳索固定,如此隐秘的方式任谁都看不出来啊。
乐安宁在那些暗仓之中摸索了一阵,没有发现什么遗留之物,只能放弃出水。但不管怎么样,碧涛阁的船舫是用来帮霁玉斋走私货物的事实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乐安宁依旧不肯放弃,又来到了另一处船舫边上,这艘与刚才那一艘如出一辙,乐安宁潜入水下,在那些暗仓之中又是一阵仔细入微的摸索。这一次,在一个暗仓的甲板之间的缝隙里,乐安宁抠出了一块指甲大小的玉石碎片,这让他欣喜若狂,如此一来,将这块碎片带回去让蓝绮昭鉴定一番,结果便水落石出了。
乐安宁正沉静在喜悦之中,忽然从船上传来了一阵响动,吓得他赶忙后背紧贴船体,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有人掀帘而出,听声音像是某位****踱步离开,然而从舫内传出来的一道熟悉声音却是让乐安宁大感惊讶。
“白平风这段时日一直在江南各城晃荡,对于我连家的探查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这道声音清澈而带有一丝恚怒,乐安宁一下便听出来了——连思辰,他怎么会在这里啊?
碧涛阁为这位连家少爷掌管,他若出现在“花娘娘”里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此刻他为何偏偏会在这一艘远离喧嚣边缘的花舫里头?
“白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慢慢激怒义父。依着义父的性子,一旦发起火来,就有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江北打去,到时候只怕中了白家的圈套。”
宁离舟?这家伙怎么也在?乐安宁渐渐觉得自己正在偷听一场不得了的谈话。
“哼,打就打,我连家还会怕他不成?”连思辰怒意直言。
“连公子,若是这场仗迟早要打,咱们眼下便要开始抓紧部署了。”一个清淡的女子声音传来,柔中带刚,听着颇有几分锐利之意。
这人是谁?乐安宁不认得这道声音。
“顾姑娘说得有理,只是这白家的势力范围虚无缥缈,想要暗施巧法怕是不易。”连思辰说道。
顾姑娘?乐安宁心中一惊,顾白露!竟是她?
“一旦打起来,浔阳那处的马场定然会是白家的重要主力。虽然快马堂因为萧逸的关系已经被朝廷勒令解散,但那些门下弟子始终是投靠白家的,所以浔阳马场一定是值得咱们留意的地方。”宁离舟分析道。
“除此之外,白家最重要的盐场和码头...”顾白露后面的话便听不清了,因为那位先前离去的****又回来了,还带了一位姑娘,屋内忽然嘈切而起的琴声让他们的对话变得无法辨别,乐安宁也知道自己不宜久留,便迅速游了开去。
回到自己的船舫,靠近火炉弄干自己的身子,乐安宁便重新穿上了衣衫。悄然点亮舫内的烛火,看见床上的舒雅雅睡得十分安静平稳,乐安宁便松了一口气,将那块玉石碎片小心地藏入胸口,他便离开了碧涛阁。
翌日清晨,晨雾蒙蒙兮。
舒雅雅从睡梦中醒来,起身看着自己身上的衣物和绒毯有些失神。亮了一夜的蜡烛已经燃烧殆尽,火炉也已经熄灭,桌案上还摆放着那两只酒杯和一壶已经空凉的酒壶,提醒着她昨夜的确有一位公子与她对饮。
舒雅雅下了床,白嫩如笋的赤脚踩踏在地上,她缓步走到窗台,看着江边灰白的云雾以及水面清流的叮咚轻脆,淡淡笑了笑。
“王昔月...你真的叫王昔月吗?”
清冷微风吹拂她的发丝飞舞如瀑,她那张秀气的脸庞看着有些慵懒疲颓,却依稀多了几许期待和盼望。
然而渐渐的,她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害怕和失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