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祝乐安宁成为惊庭门首,柳丝和秦青准备一桌极其丰富的菜色。饭桌上,乐安宁不在乎柳丝在场,将许怀温告知自己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其中也包括陈叔的事情。秦青听了这一切,顿时觉得味同嚼蜡,小眼神显得极为忧虑和幽怨,偷偷瞥了瞥一旁的柳姐姐。而柳丝只顾着吃饭,置若罔闻。乐安宁知道柳丝也是惊庭中人,所以不会对外人乱嚼舌根,心中也逐渐对她不设防。
“丝丝,惊庭十二月的门首,都以何种名字示人啊?”乐安宁忽然问道。
柳丝放下筷子说道:“每一代的门首都会有自己不同的假名,除去少爷以外,这一代的其他门首分别是一月的孟诹,二月的柳花潮,三月的云雩风,四月的翁槐序,五月的苏蕤宾,六月的令狐荔,七月的夏霜桐,八月的韦南吕,九月的李暮商,十月的应钟,以及十一月的顾岁余。”
乐安宁默默将这些名字记在心中,然后说道:“看来我也要替自己取一个惊庭用名了,就叫王昔月怎么样?”
柳丝淡然一笑:“少爷自己决定便是。”
乐安宁笑了笑,却听一旁的秦青嘀咕了一句:“听着像姑娘家的名字。”
乐安宁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样才更容易掩人耳目呢。”
秦青哦了一声,继续往嘴里扒饭。乐安宁则将心中的小思量打到了柳丝的身上,觍着脸皮笑道:“丝丝,关于那另外几位门首,你能不能和少爷说说?”
柳丝毅然决然地拒绝:“婢子不能说,说了便坏了惊庭的规矩。”
乐安宁一阵无奈,故作生气道:“你怎么跟那许怀温一样是个死脑筋!告诉我了,我还能与外人胡说不成?!”
谁知这一番厉声言辞,竟是让柳丝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乐安宁面前,低头认错道:“婢子知错了。”
柳丝这一举动直接吓坏了乐安宁,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柳丝与秦青不一样,骨子里还是以主仆有别的身份地位来与自己相处的。乐安宁为自己刚刚的言语有些自责,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秦青过来就是一记粉拳砸在乐安宁的身上,生气道:“你干嘛欺负柳姐姐!”说完便低身要去抚柳丝起来。
乐安宁被秦青这一拳砸得清醒了过来,急忙弯腰将柳丝扶起,心疼道:“丝丝,少爷刚刚与你玩笑呢,你可别往心里去。”
柳丝站起身来,依然低头轻语:“婢子不敢。”
乐安宁心中暗叹一声,看来还需要花点时间好好和柳丝相处才行啊。将柳丝从地上扶起,乐安宁看着她脸上那张面具,忽然心血来潮,说道:“丝丝,你为何总是戴着这张面具啊?”
柳丝回答道:“婢子容貌丑陋,因为不想吓到旁人才戴上这张面具的。”
乐安宁不以为然地笑道:“你少来了,一般说这种话都是骗人的,是不是你生得太好看,所以许怀温那家伙才命你不以真容示人的?”
柳丝轻轻一笑:“婢子可不是秦妹妹,许公子也不是少爷。”认乐安宁为主子之后,柳丝便改口称呼许怀温为许公子了。秦青一听,惊得捂嘴道:“柳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易了容啊?”
柳丝解释道:“是许公子告诉我的,其实在见到秦妹妹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知道妹妹易了容。”
乐安宁闻言更是吃惊:“这怎么可能?这张面具是陈叔给我的,即便是江湖一品高手也不见得能一眼看穿吧?”
柳丝说道:“婢子说了少爷可别吃惊,其实秦妹妹脸上这张面具,是以前许公子赠给陈叔的。”
乐安宁和秦青同时咋舌,目瞪口呆。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许公子更懂得易容之道了。或许像连庄主这样的绝顶高手也无法看出秦妹妹脸上的破绽,但是许公子确实能够一眼就看破。”柳丝说道。
乐安宁心里一阵气恼,许怀温这小子到底还瞒了自己多少事情!他随即一愣,忽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开口问道:“丝丝,许怀温那张脸有没有易过容?”
柳丝摇了摇头:“婢子不知道,许公子也不会跟我说这些,反正这些年来,他都是以这张面孔出现在婢子面前的。”
乐安宁听了柳丝的话,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穿许怀温这个人,心中纠结一阵,兴趣便又回到了柳丝脸上的那张面具上,笑道:“丝丝,我是你少爷,连我都不能看你的真容吗?”
一旁的秦青抓着柳丝的胳膊轻轻摇了摇,撒娇道:“是啊柳姐姐,我也想看,认识你这么久,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呢。”
柳丝淡然一笑:“既然少爷和妹妹这么想看,婢子便将面具取下来吧。”
乐安宁和秦青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乐安宁甚至已经开始想象那面具之下究竟生的怎样一张脸庞才能配得上柳丝那双精致美妙到世间仅有的眸子呢?然而当柳丝取下面具的那一刻,乐安宁的脸上的表情刹那凝结住了,秦青更是捂住了嘴巴露出一副惊恐的神色。
柳丝没有说谎,她的面貌很是丑陋。从眼睛下方到嘴角边上,有两处很严重的伤疤占据了她几乎整张面容,这伤疤看着像是被火烧出来的,除了那双美丽的眸子和挺翘的琼鼻之外,乐安宁几乎看不出来柳丝原本的模样到底是怎么样的。
“丝丝...”乐安宁本想开口询问她以前究竟发生过何事,但他忽然发现柳丝拿着面具的右手正轻轻颤抖着,脸上虽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但看得出来她正在忍耐着内心的痛苦和折磨。乐安宁忽然之间心生怜爱,又骂了一句自己混账,叹声道:“丝丝,将面具戴上吧,是少爷错了,少爷不该这么任性的。”
柳丝悄然戴上了面具,内心的翻涌也随之安定下来,她抬起头说道:“少爷折煞婢子了,哪有少爷向奴婢认错的。”
秦青拉住了柳丝的手,很是心疼地轻唤了一声:“柳姐姐...”
乐安宁则上前握住了两女的手,说道:“丝丝,你记住了,你以后和阿青一样,都是少爷身边的好丫头。这个世界上就少爷我能欺负你们,别人可欺负不得。以后阿青能做的事情,你也能做;阿青不用做的事情,你也不用做。你明白了吗?”
秦青在一旁拼命地点头附和,柳丝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走,今天咱们出去藏百味吃饭,少爷我请客!”乐安宁大手一挥,哈哈一乐。
秦青在一旁赶忙拆台子:“什么你请客,还不是许公子给你的银子。”
乐安宁白了她一眼,伸手便作打状,吓得秦青赶忙飞快地跑出了屋子。
柳丝看着这一幕,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从未出现过的一丝欣喜和羞涩。
......
两天之后,乐安宁正在院子里陪着秦青练剑。这套“长亭柳”的剑法秦青已经学了有些时日了,乐安宁这两天有些无聊,便也拿起了剑全当解闷。哪知这一上手,乐安宁便觉得这套剑法很有意思,也挺适合自己的,怪不得许怀温也会学了这套剑法。他对武学之事本身就极具天赋,这套剑法才学了没几天,便已经是有模有样,比秦青少说高了半个档次,这让秦丫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明明是自己教少爷的,现在却反过来还要被他指点几下,想想都觉得郁闷。
两人正切磋着,柳丝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封信,说道:“少爷,有你的信。”
乐安宁走上前笑道:“是不是许怀温那王八蛋的?”
柳丝笑道:“少爷自己看看便知道了。”说着便将手中的信与乐安宁手上的剑换了一换,然后走到秦青身边陪她练了起来。
乐安宁拿着信走到屋里坐下,喝了一杯茶之后便拆开了第一封信。这封信上字迹简洁明了,笔劲透彻恰到好处,一看便知落笔之人的书法造诣深厚。
“调查霁玉斋。”
信的正文只有这短短五个字,最后落款为“四月翁槐序”。乐安宁微微皱了皱眉,心想许怀温这小子不用真名,却用了惊庭的假名,难道调查霁玉斋这事儿是惊庭分派给自己的任务?这霁玉斋难道有什么问题吗?联想到那天庄泰霖的闪烁其词,乐安宁忽然觉得这任务来得正是时候。
思考了一会儿,乐安宁接着又将第二封信拆了开来,出人意料的是,这封信来自于风月楼的沈蝶衣,这丫头原本是想把这封信寄给许怀温的,但却不知道他在凤都的具体地址,便只能寄到槐庄来了。
乐安宁心中一笑,这沈蝶衣对许怀温也算是痴迷到一定程度了,这封信不会是她对那家伙的各种甜言蜜语和相思之情吧?
乐安宁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败在了好奇心作祟之下,迫不及待地将整篇信看了下来,然后便愣在了当场,震惊得无以复加。
信上所说只有一件事情——郁小仙自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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