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澈眼眶欲裂,狠狠瞪向她,可下一秒,他双眸中涌现的重重恨意却开始隐退,胸中的烈烈怒火还来不急烧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釜底抽薪了,下一瞬间已成弱下之势,他眉峰紧锁,将她盯了很久,黯然开口:“为什么流泪?”
等了许久不见回答,明澈冷冽的容颜更添几分寒气,紧抿的唇角微微翕动,他含怒再次开口:“回答我,为什么流泪?”这声怒吼里蕴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在这样的风雪天听着很是沉闷。
被人从身后捉住手腕狠狠甩过去,心里必然会有一惊,可于念珠而言,这惊却比不上她心底万分之一的痛。
她这几天工作总是心不在焉,今天更是如此,后来她索性提前下了会儿班。从杂志社走出来时,看着外面一幅“天欲雪”的画卷,一向畏冷的她并没有急着赶回公寓,而是漫随着自己的思绪,在杂志社附近百无聊赖地闲逛。
这条小径沉静悠扬,追随着一泓蜿蜒流水的步伐延伸开来,它不远处立着一座古典小桥,周遭又贯穿着几处垂柳人家,这儿有江南独特的风韵,一切的美浑然天成,它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作解忧小径。
解忧小径,好像只要从这里走过,一切忧愁就真得能被消解一样。念珠工作之余经常到这里来,却从不曾寄希望于这里能为人解忧。
可今天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变化都很大,一开始她看着前面的一人身影并没有认出是他,直到走近,两人眼神交汇的刹那,她心下一惊,才将他认出。
这样意外的重逢,对她来说,实在是措手不及。她从来都想象不到,如果再见到他,她该以何面对!她与他早已成过往,这些年她一直坚信,再不相见是对过去最好的祭奠。
心里麻木成空,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念珠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子,呆呆地钉在那里,任由明澈把她的手腕攥得发红发紫。
抵不住他的再一次发力,手上传来得剧痛帮她找回了些许理智,轻吐口气,她微微抬起泪洗的脸庞,目光从他身上飘过移到远方,“你看这天,灰中带兰,多像悲伤的颜色。”算是回答他。
“顾念珠,你以为一句就此别过后会无期,你我之间便一刀了断再无瓜葛了吗?就算我当初识人不清,可但凡我有所付出,就必然要获得我该得的回报,这些年商场筹谋,这是我唯一的行事宗旨,于你这里,也绝无例外!”
念珠此时面对着明澈只觉得痛苦,心里着了慌想要逃离,她奋力挣扎想要挣脱被他桎梏的手腕,尝试几次不得其法,眼里的眼泪却越流越凶,最后她索性放弃,冲他喊道:“你到底要怎样?”
在念珠的挣扎下,明澈留意到她手腕处已经被他勒出了几道红印,被衣袖遮挡的一块地方甚至快要脱皮,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恨意有多深!
抬头看到她一脸隐忍之色,正在用另一只手拭泪,那一刻他心里真得在想,他现在是在做什么呢?他到底是要怎样呢?抓住了就不能再放手,此刻心里除了这点,并没有其他答案,眼角余光再次瞥向她殷红的手腕,他缓缓松开了自己的那只手。
念珠得了自由,不由地退后一步,她用另一只手轻握着被勒得淤血的手腕,心下一片怆然,渐疾地风雪朦胧了她的双眼,含糊了她的声音,她说:“既然明知是错,又何必再执着,趁早放手,才能早点儿得到解脱。”
言毕,她便匆匆转身,踉跄着,逃亡似的远去,徒留下一场漫天飞雪,飘洒在各个角落,很快就是一片苍苍莽莽。
解脱?顾念珠,任何事情在你这里都变得这样轻巧吗?可是这次,不管你是凭什么身份出现,又或者你是谁,都休想轻易解脱!
明澈望着念珠离去的方向,满腔愤恨化作唇角边的邪魅一笑,然而眼底深处却暗藏着一座冰山,孑然在寒天彻底里生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