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皱眉,迟疑着回答,“五弟,我——”
奕譞看着皇后跟祺妃等人,一个个脸色微变,心中更是担忧。莫非,果然有诈?
梅梅支支吾吾半日,总算说了句明白话:“皇上这次,伤到了脖子,连本宫都不大见。上次大阿哥来,也是没说话就走了。”手抬了抬,重新放回膝盖上,“你们想见万岁爷,须知后宫嫔妃,哪一个不是日盼夜盼呢?来人呐,去,把东西十二宫答应以上小主们,全请过来。咱们一同问问万岁爷,总是不见咱们,是何道理?”统一战线,硬是要的!
此话一出,早有人应声出门,各处通知。梅梅抬眼,瞅瞅奕誴、奕譞,“载淳与载澄兄弟,也有多日未见万岁爷了,劳烦五弟、七弟前去,接他们兄弟来养心殿吧。”
奕誴、奕譞听言,遵旨出门,径直去上书房接人。
不一会儿,兰贵妃便带着荣嫔、璹嫔、吉贵人、禧贵人、庆贵人、玶常在,一大溜的按品级从外进来,对着皇后行礼问安。梅梅也够损,直接叫这些人分两列站在身边,连个屏风都不给摆,俨然把后宫众人,当成朝臣百官。众位王大臣避嫌不及,只得缩到墙角装透明。
丽贵妃随后赶来,手边还牵着大公主。大公主行礼之后,抬头看看上座皇后,只见她面色如常,略显丰腴,哪有无丝毫病态?迟疑一刻,看着皇后笑着伸手,“来,大妞,到皇额娘身边来。”
大公主满心委屈,上前抓住皇后的手,小心站到跟前,“皇额娘,小弟弟他——?”
梅梅笑了,抬头看看丽贵妃,略微点头,命她与兰贵妃分左右坐下,回头安抚大公主:“小弟弟没事,皇额娘也没事。”
大公主含泪点头,挨着皇后,坐到一个褥子上。一双手始终扶着皇后胳膊,生怕一不小心,皇后生出意外。
大公主刚坐下,奕誴、奕譞就带着载淳、载澄堂兄弟进来。梅梅还想再说几句,就听裕祥再次追问。
梅梅无奈,回头看一眼婉妃,只见婉妃点头,梅梅这才抬手,“六弟,你进帐子问问,万岁爷可是要见众位大臣,与两位阿哥、大公主,并后宫嫔妃吗?
奕訢听了,出列领旨,跟着崔玉贵,径自进了帐内。刚掀开帘子,就听奕訢、崔玉贵二人一同惊呼:“皇上?”
奕誴听了大惊,带着奕譞、载淳、载澄一同上前,幔帐大开,众臣顾不得低头避嫌,往前一看,床上空余被衾,余温尚存,不见一人。
奕誴登时怒了,这还了得?与裕祥一同上前,逼问皇后:“主子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放肆!”不等梅梅开口,就听兰贵妃怒喝,“一国之母,也是尔等可如此对待的吗?你们只顾逼问皇后,怎么不问问,重华宫暗中对中宫嫡子下药,企图谋害皇嗣?”
奕誴扭头,看一眼奕訢,“真有此事?”
奕訢咬牙,生死关头,避不得嫌,直面兰贵妃,“真正下毒的是你!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挑唆重华宫宫人,给皇后下药的吗?”
“哦?”兰贵妃不怒反笑,“这么说,六爷知道有人要害皇后与龙嗣,您——还在袖手旁观了?”
奕訢张口无言,为了不示弱,直接换了话题,“是你勾搭日本,炸碎龙辇。”
“日本小国,穷的连裤子都买不起。分明是你造的火药,栽赃陷害,也不说找对人!”
梅梅拉祺妃、婉妃、玫妃、璷嫔,一同坐下,托着下巴围观二人互相揭短。可惜啊可惜,万岁爷不在,要不然,咱们可就有心情看戏了。
正当兰贵妃与奕訢互相扯皮,一干大臣低头躲到墙角避嫌加躲祸之时,门外克勤郡王晋祺高喊:“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梅梅脸上,两行泪,唰唰唰地就滚了下来。呜呜,总算不用担惊受怕,不敢吃不敢喝,天天拿着核桃杏仁糊口度日啦,呜呜。
屋内众人闻言,为之一振,兰贵妃登时就闭了嘴,举着手帕,按着眼角,黯然流泪。
载淳冷眼瞥见,冷哼一声,暗骂:你就装吧!对着门外来人,一头奔了过去,“呜呜,皇阿玛,您可要给皇额娘做主啊!”
梅梅垂眸,伸手抚着肚子,看着众人施大礼参拜,山呼万岁。耳边,就听那人说道:“朕才病了几天,刚说要出去透透气,就有人欺辱国母了。你们几个是死人吗?就算平民百姓家中,也没有做弟弟的,眼睁睁看着嫂子受人欺凌,不说援手,反而落井下石道理。长嫂如母,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皇嫂的吗?”
奕誴、奕譞听言,磕头请罪不迭。奕訢略微迟疑一下,心里琢磨着皇上四哥似乎并没有生自己的气,也急忙跟着兄弟们请罪。
康熙拉着载淳,身后跟着葆初、晋祺、端方,越过王大臣、嫔妃,来至皇后面前。祺妃紧挨着皇后跪着,眼瞅着皇上都到跟前了,皇后还稳当当坐着,急忙拉拉皇后衣摆,小声说道:“姐姐,皇上来了。”
梅梅听见,这才扶着大公主,慢慢站起来,对着康熙款款福身,轻声问:“回来了?”
康熙点头,看着皇后轻声回答:“回来了。”顿了顿,故意加重音量,“朕不过是去景阳宫一趟,怎么就闹成这样。没惊吓到你吧?”
梅梅笑着摇头,握握大公主的手,“我和孩子们都好。”
载淳见皇后笑着看自己一眼,脸上一红,低头不敢说话。
倒是葆初,率先出列,对皇后行礼问安。
晋祺、端方也急忙上前见礼。
一通礼毕,康熙吩咐奕訢:“带着王大臣们到乾清宫外等候。朕多日未曾处理国事,有些事,也该好好管管了。”
奕訢领命,率先躬身告退。众臣鱼贯而出。晋祺、端方站到养心殿后殿院内守卫。载澄想了想,也抬腿要跟着父亲一同出去。载淳眼尖,一把抓住堂兄,葆初顺势将他按到身边,不令动弹。
康熙含笑看着载淳、葆初一同欺负载澄,对着三人摆摆手,“你们也到乾清宫外候着吧。”
载淳这才气哼哼答应下来,领着载澄、葆初行礼,临走前,瞪兰贵妃一眼。兰贵妃看了,心下一惊,站在一旁,低头细思。
康熙环视屋内,几乎所有能动弹的后妃都来了,转眼看看皇后,轻声安抚:“没事了,你先到东五间歇着吧。”
梅梅点头,握握大公主的手,“大妞也累了,跟皇额娘静养去吧?”
大公主听了,急忙答应,扶起皇后,母女俩一同出门,到隔壁东五间休息。等皇后出了门,康熙这才沉了脸,看一眼祺妃,再看一眼丽贵妃,吩咐二人:“带嫔妃贵人们都回去吧。忙了这么些日子了。”
丽贵妃抿嘴,与祺妃一同站起来行礼。一行人按次出了后殿。临走时,璷嫔故意落在吉贵人身后,以手扶门,对着龙床望一眼,看着龙床,依旧空空无一人,心中慨叹。庆贵人跟在后面,见璷嫔行动迟缓,以为她伺候皇上这么些天,累坏了,急忙上前搀扶。璷嫔见庆贵人面露担忧,微微一笑,借势扶住庆贵人,二人一同出了屋门。
屋里,就剩下兰贵妃、崔玉贵,以及两个一直躲在柱子后头,装木头的太医王致和、喜来乐。
兰贵妃看后妃都走了,屋内静悄悄的,好似储秀宫佛堂一般静谧。心里反而越发不安。密报说,皇上明明被俄罗斯人乱枪打死,怎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接下来,又该如何做呢?
崔玉贵惊魂甫定,强压下心中万千悲喜,捧热茶来献。康熙接过来,抿了一口,眯着眼睛,盯着兰贵妃,暗自琢磨:都说现在这位皇后宽厚仁和,行事作风,颇似历史上的慈安太后。然而,人与人,毕竟是不同的。这位皇后,比之慈安太后,更多了一分淡漠,对宫中庶务,更加不喜。也正因为这份淡漠,不与人争,致使叶赫氏少了一个强劲对手。叶赫那拉杏贞没有坐到最高统治者的位子上,没有经历过种种磨练,对大局的掌控,只知一隅。布局多日,今日竟然与奕訢当堂互骂,可见,耐性与手段,还欠火候啊!
康熙哪里知道,郑亲王端华炸死,荣禄又被调离宫中,皇后龙嗣尚在,心境平和,对皇位归属意向不明,兰贵妃手上,能用的人,实在太少。更何况,那空空如也的龙床,也给了她不少刺激。眼看逼出奕訢,怎么着也得抓住机会,拉他下马,否则,等奕訢登了龙位,哪里还有他们娘俩活路。今日举动,也不过是只有六成把握,舍了命一拼罢了。不过,此时的兰贵妃,确实历练不足。否则,按照历史上慈禧老佛爷的心机,断然不会在这时候,暴露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