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贵妃心里琢磨如何摆脱困局,暗想只要皇上尚在,那么载淳就有机会。可惜,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康熙喝了一盏茶,看也不看兰贵妃,淡然吩咐:“载淳在乾清宫外等的时候太长,朕担心他渴着。你去给他送壶茶吧。叫晋祺送你过去。”
兰贵妃心里迟疑,想推脱不去。外头晋祺早就得令,带着一班侍卫进来,对着兰贵妃行礼,“兰贵主,请吧!”
梅梅带着大公主,在东五间休息。中午饭,是刘如花亲自送来新鲜果蔬、大米白面,甚至从承恩公府水井里打了两桶干净井水,砍了一车果木柴火,到养心殿小厨房借灶火做的。就连炒菜铁锅,都是从承恩公府现摘下来,捎进宫来的。
梅梅两天没敢好好吃饭,今天见了热腾腾的饭菜,顾不得仪容,乐呵呵扑过去,一顿好吃。大公主还算矜持,先谢了舅母。
刘如花哈哈摆手,“公主可别谢了,再谢,饭就叫你娘吃完了。”
一时饭毕,梅梅吩咐崔玉贵,再送一些到乾清宫去。与刘如花一同坐下,说些闲话。得知九门提督被崇绮锁起来,康熙下旨,将其钉到午门,至死方释,一阵唏嘘。
刘如花知道大姑姐不喜欢听杀人的事,急忙换了话题,说今天上午,九门大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大公主听着有意思,坐在小舅母身边,细细问她京城趣闻。
娘儿几个正听的高兴,就见崔玉贵过来传话,说是乾清宫菜不够吃,皇上请主子娘娘再准备些送去。王嫂听了,急忙留李嫂在东五间伺候,自己到厨房收拾。
梅梅趁机问崔玉贵,“皇上身体可好?多日以来,国务堆积不少,可别一忙起来,又给累着了。”
崔玉贵躬身回话,“主子娘娘放心,主子很好。奴才临来时,主子特意让奴才知会主子娘娘:兰贵妃里通外国,侍卫端方举出其与日本、俄罗斯、外蒙古各项密约,并有日本流浪武士口证,经宗人府、礼部、刑部一致判决,定下卖国罪、弑君罪、谋害皇子罪等八项罪名。主子已经下旨,撤其贵妃封号,贬为庶民,命宗人府、礼部收回其册封嫔、妃、贵妃宝册,交由内务府造办处于炼金炉内焚毁。”
听到这里,大公主吃了一惊,悄悄偎依到皇后身边。梅梅叹气,抱大公主在怀里,慢慢问:“叶赫那拉杏贞现在如何?”
崔玉贵吞吞唾沫,小心回答:“叶赫氏已经交由刑部带往天牢。罪名已定,只是,适用刑罚,还未下旨。”
梅梅点头,“知道了,你去送饭吧。”
崔玉贵出门,刘如花这才叹气,“做人跟做生意一样,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叶赫氏也是,怎么就闹到这种地步?里通外国,那可是叛国罪呀!她怎么就不想想,她还有个哥儿呢!”
大公主听了,又心疼起弟弟来。梅梅拍拍公主后背,摇头叹息,“把个人利益,凌驾于国家之上,就该做好遗臭万世的准备。可惜载淳了。”
大公主听了,愈发担忧。梅梅少不得哄劝一回,又许了等皇上回来,替载淳求情,大公主脸上,才重新有了笑颜。
刘如花在一旁冷眼看着,暗暗叹气,“大公主这么醇和良善,要真如费扬古所说,给皇帝嫁到蒙古去,能不能活到三十岁,还真是不好说。”
康熙果然不是工作狂,吃完午饭,跟储君、王大臣们说了会儿话,就摆手叫人散了。
康熙想着回去跟皇后商量商量后宫洗牌,偏偏还有人不怕死,拦着问话。康熙一看,原来是祺妃、佟佳侧福晋及达哈苏之父、礼部尚书裕祥,冷笑着问:“原来是佟佳侧福晋父亲啊,有什么事吗?”
裕祥一听皇帝这话,就知道坏事了。看来,回去得跟家里商量商量,抽出一部分支持祺妃,免得大女儿失势,佟佳家里跟着一蹶不振。只是此时,皇上已经问到,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启禀皇上,郑亲王护驾殉职,不知葬仪如何安排?郑亲王无子,可是由其继子承继郑亲王爵位?”
听了这话,奕訢松口气,总算没提起不该提的。
“端华继子?”康熙扭头看肃顺一眼,“不就是你大儿子吗?”
肃顺拱手,“回皇上,正是犬子。”
康熙瞥一眼奕訢,正战战兢兢、老老实实在列前站着,微微一笑,“郑亲王乃开国********,爵高责重。那孩子还小,只怕难以承担重任。反正,都是你们家的爵位,这样吧,就由肃顺继承其兄长亲王勋爵。肃顺之后,再由其长子继承吧。”
肃顺推脱一番,不得已,磕头谢恩。心里苦笑,“我没想着跟儿子抢爵位呀!”
奕訢听了,心里则是暗暗松了口气。
端华殉职,由其弟继承王爵,乃属兄死弟及,暗示皇太弟之位依旧稳固,无疑给了奕訢一颗定心丸。当即带着军机处、各部衙门,领命回去办差不提。要知道,叶赫氏那个贱人,跟日本、外蒙、俄罗斯,顶着大阿哥名头,签了一堆卖国条约,这下子,外务部可又该忙了。
康熙见老六出去,怕他忙不过来,调御前侍卫端方为外务部行走,随奕訢办理外交事务。不久,端华升参赞,后官至外交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开创了近代经济外交之先河。当然,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乾清宫西暖阁内,康熙叹口气,奕訢这孩子,还是太实在了。算了,再看看吧。摆摆手吩咐崔玉贵:“张德全跟了朕这么多年,好容易熬到五品太监,哪知道,又因为小日本儿,殉职了。他的葬礼,你就费心帮着办了吧。从他侄子里头挑个好的,继承他的香火。这事儿你也帮着操持吧。等事情办好了,别忘了跟朕说一声。”
崔玉贵见皇帝如此厚待张德全,颇为感动,有与荣焉,含着泪应下。康熙这才坐辇,回到养心殿东五间。
东五间内,大公主坐在炕前,手里捧着《论语》,正在给皇后读“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梅梅靠在炕头,微笑着静心听。刘如花则是取下腰间算盘,坐到旁边,啪啦啪啦算账。这两天九门关闭,各处铺子还真是损失不少。
皇帝进来,眼前就是这么一副温馨画卷。摆摆手阻止书海泉唱名,笑着踱步到大公主身边,“几天不见,大妞学了不少东西呢!”
大公主扭头,见是皇帝来了,急忙与刘如花磕头行礼。起身后,笑着回话:“皇阿玛,《论语》孩儿早就背熟了,孩儿现在学的是诸子百家、女则文史。因为皇额娘说,咱们大清国是以孔孟之道治天下,故而,孩儿想温故知新。”
康熙听了,十分满意,“温故知新好啊!等将来,我们家大公主,也是一位才女呢!”
大公主听了,有些不好意思,拢着手站到一旁。梅梅这才扶着大公主站起来,笑问康熙:“吃过饭了?今天我没精神,都是王嫂们做的。”
康熙不在意摆摆手,命大公主扶皇后坐下。刘如花不好安坐,为避嫌,到外间找王嫂、李嫂说话。
见屋内没有外人,康熙在皇后对面坐下,叹口气,“这两天,辛苦你了。”
梅梅笑着摇头,“还好。丽贵妃总理宫务,璷嫔忙了两天,论辛苦,倒是她们和祺妃、婉妃、玫妃几个辛苦。”
康熙点头,“叶赫那拉杏贞已然定罪,谋害中宫嫡子之事,她的贴身女官谷惠容已经供认不讳。你是怎么看出来,她才是幕后主使?”
大公主听了,吃了一惊,想起自己听信只言片语,脑子一热,就跑来打闹养心殿,顿时羞红了脸,低头落泪。
梅梅看的心疼,抱公主在怀,小心回答:“我哪儿是看出来她要使坏?只不过,自从有了大阿哥,她对宫权就十分看重。晋位贵妃后,更是想着法子掌控九成宫务。哪知道,从承德回来,居然反了性子,吃斋念佛,万事不理。着实反常。也是丽贵妃提的醒,我才请她与祺妃帮我多看着。要不然,现在能不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还真是难说。就是您回来之前,我跟丽贵妃还怀疑,到底是储秀宫搞的事儿,还是——”扭头看看大公主,拍拍闺女后背,叹口气,不再说话了。
康熙看看大公主,笑着安抚几句,“做女儿的知道为母亲伸冤,做姐姐的,知道爱护弟弟。你皇额娘和你的额娘,把你教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