璷嫔听了这话,瞧一眼石达开,冷笑一声,对婉妃说:“你只管迎他们进来。余下的,由我应付。”
婉妃还在迟疑,璷嫔反问:“不见到万岁爷,他们心里,也该慌乱的很吧?”
婉妃无奈应下,事到如今,硬是拦着不让见皇帝,只怕,反生祸端。婉妃站起来,到外面隔着帘子吩咐:“请六殿下与几位大臣进来吧。”说完之后,站到屏风之后,看着以奕訢为首,几人鱼贯而入,对着帐内行礼问安。
幔帐低垂,只听里面一声闷哼,璷嫔小声应答:“皇上,您说什么?”说着,俯身到“皇帝”耳边,听了一会儿,抬头说话:“皇上说,起吧。”
奕訢觉得奇怪,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是,皇帝音色,他还是能分辩出来。心中犹疑,拱手先问:“皇兄,外蒙叛变,敢问如何处置?”
帐内嗯嗯几声,又是璷嫔传话,“皇上说,外蒙之事,事关重大,应当从长计议。皇太弟与户部、兵部大臣商议,呈上条陈。内蒙、山陕、回疆等靠近外蒙等地,加强兵力、巡防。另外,改总理外事衙门为外交部,由皇太弟兼任外交部尚书,负责外邦事宜。”
奕訢听了这话,像是皇帝一向处事方法,略微点头,应承下来。
大臣们得了空,深深表达了对皇帝龙体健康担忧。“皇帝”借璷嫔之口,不答反问:“海外贸易进展如何?百姓生计可能维持?今年国考会试结果怎样?”
几个大臣听了,连忙从袖子里抽出折子,诚惶诚恐,一一奏明。
过了一会儿,才听璷嫔说话:“既然如此,你们各司其职,保朝廷安定即可。”顿了顿,璷嫔又说,“皇上说了,他过两天就能看折子了。这两日,若无大事,先由皇太弟处置。若有大事,暂且搁置。着海军大臣肃顺好生训练海军、布置海防。这次圣躬遇刺,幕后主使,怕没那么简单。”
肃顺一直站在最后,听了这话,出列领旨。
左右看看无事,奕訢这才带着众人跪安。
婉妃站在屏风之后,目送众位大员出门,这才摸摸额头,“天,一头冷汗!”绕出屏风,对着璷嫔竖起大拇指,“好妹妹,你可真厉害!”
璷嫔听了这话,知道屋里没有外人,脊柱一软,歪到床柱上靠着,苦笑着嘟囔:“我哪有这本事。这都是昨天主子娘娘临走时,小心吩咐我的。还别说,她说边疆可能会出事,还真是出事了。”
婉妃听了,叹口气,坐到一旁,“可不是,主子娘娘也算是一位睿智之人。只可惜,命里儿女缘分薄。刚才我出去,隐隐听着,永寿宫又宣召太医了。”
“哦?”璷嫔皱眉,扭头瞧一眼床上之人,淡淡一笑,“还说别人,咱们可是怀都不能怀上,儿女缘分——可是一分也无,连薄都算不上呢!”
婉妃听了,只当璷嫔感慨自身,跟着应一声,也就抛开不提了。
二人正在说些闲话,门外突然听小太监大呼:“六殿下,您回来了?”
婉妃一听,急忙蹦了起来,走到帐子跟前,刚想出门去拦,就见奕訢已经带着大阿哥载淳进了门,对着帐内行礼,“皇兄,载淳来了。臣弟带他来给您请安。”接着问,“太医,此时并无外人,皇兄可能见兄弟皇子吗?”
王致和、喜来乐听了这话,齐齐低头不说话,站在帐子外头,一心想充木头人。开玩笑,你们两个,一个皇弟,一个皇子,都是皇上亲近之人。让你们见了,还不露馅了?
载淳刚才到永寿宫请安,被书海泉拦在外头,得知皇后腹中孩子很可能保不住,吓了一跳。顾不得兰贵妃之前叮嘱,要他低调行事。一路小跑,到养心殿去找“圣祖爷爷”。哪知,恰巧遇上奕訢,给抓了壮丁,一同来“探视”。
本来心中就有气,见太医院正副两个院正,一个个呆若木鸡一般,问话也不知道回,当即也不搭理二人,仗着年纪小,大人们不好深责,抬腿就往帐子里钻。好在载淳还多个心眼儿,知道凡事不能一人承担,钻进幔帐之时,顺手扯开帐子,一时间,帐内情形,里里外外,看的是一清二楚。
婉妃急的后背直冒冷汗,一个劲儿拦着:“大阿哥,使不得呀,大阿哥!”
大阿哥载淳站在帐内,奕訢站在帐外,两个太医站在柱子旁边,一个个,全都愣住了。崔玉贵得知消息,匆匆从药房赶来,刚进门,往里一瞅,一颗心都要跳出来:璷嫔娘娘喂,您不想活了?
婉妃背对龙床,正在着急之时,冷不丁瞅见众人突然静默下来,心中惊疑未定,扭头一看,想哭都不知道该哭谁好。璷嫔啊璷嫔,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傻?你——你怎么当着众人的面,嘴对嘴地、地、地——给“假皇帝”喂药呢!
璷嫔抬头,摘下衣襟上帕子,按按嘴角,冲着大阿哥莞尔,端在手里碗直直递过去,“大阿哥,您来了,万岁爷刚还念叨着您呢!来,喂一口吧?”那动作,那语态,如行云流水,优雅万分。
载淳伸手,指着璷嫔,呜呜哇哇哼哼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狠狠一跺脚,扭头飞奔出去。
璷嫔依旧笑意盎然,坐在“皇帝”身边,跟“皇帝”手握手,十指交缠,侧身对奕訢款款问道:“六殿下要喂万岁爷吃药吗?”
奕訢无语,对着床上拱手行礼,躬身告退。这下子,他就是想怀疑龙床上躺着一个假皇帝,也得先消化消化腹腔内,刚才那一幕所惊出的酸水不可。
这两位爷一出门,崔玉贵就溜着墙根儿出去了。刚才咱家啥都没看见,啥都没看见。
婉妃惊疑半日,握着帕子捂嘴,“璷嫔妹妹,你——你,你这是何苦?”
璷嫔对着“皇帝”嫣然一笑,“我乐意!想当太妃,你就抱着你的名节过日子吧!”
一句话噎住婉妃,立在床前,不说话了。
永寿宫内,祺妃从大殿里出来,双手是血。丽贵妃带着大公主前来,一看这架势,登时惊住了。大公主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更是吓的直哭。
祺妃对着丽贵妃叹气,“丽姐姐,事到如今,主子娘娘是没什么力气管其他事了,吩咐下去,让咱们姐妹几个凡事商量着来。那个给主子娘娘下药的小宫女,我已经绑起来,锁到柴房了。主子娘娘这边,我一时走不开,等会儿,玫妃妹妹来,您与她一同审问吧。谋害皇嗣,尤其是中宫嫡子,可谓是事关国运。如今皇上他——姐姐,您——可要当心呐!”
丽贵妃一听,急忙点头,“放心。”顿了顿,又问:“我先去看看主子娘娘?”
祺妃摇头,“姐姐您——还是不去吧。”说着,瞅了大公主一眼。
丽贵妃会意:妇人小产这种事情,最为污秽不过。自家女儿尚未嫁人,还是不要接触这些的好。于是,便命大公主先回公主所,自己单等玫妃来后,一同审问那个小宫女。
皇额娘与小弟弟危险重重,大公主自然没有心情做其他事。对着丽贵妃、祺妃行礼之后,带着人回公主所不提。
储秀宫内,兰贵妃安安静静抄写佛经,屋内没有外人,听谷惠容说完,兰贵妃抿嘴,“这个载淳,往日稳重,都到哪里去了?”
谷惠容跟随慈禧多年,深得兰贵妃心意。皇后屡次放大龄宫女出宫,兰贵妃都以种种理由留她下来。眼下主子要谋算大事,谷惠容心里因婚事对兰贵妃着急埋怨,也不敢表现出来。见兰贵妃埋怨大阿哥,只得赔笑:“大阿哥仁孝,许是想念万岁爷想的狠了。”
兰贵妃冷哼一声,“我的儿子,他什么脾性,我还不知道?”捏着笔想上一想,“重华宫还真够稳地住呢!既然如此,咱们就再烧上一把火吧。”
谷惠容皱眉,小声说:“兰主子,咱们刚给重华宫叶赫格格那边递过消息,再递的话,会不会惹得叶赫格格反生疑虑呢?”
兰贵妃噗嗤一声笑出来,“她不过是个小格格,用上一回,就是看得起她了,还能老用她?”转脸对外问:“大公主回公主所了?”
谷惠容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惊讶,兰贵妃这是要把大公主一个女娃娃当枪使了?
谷惠容真心佩服兰贵妃手段。与蒙古相交,所说所用,皆合情合理。至于后宫,兰贵妃也尽可能不使自己立于危墙之下。遵照兰贵妃意思,出去办理。果然,不过一个时辰,就听说大公主带着人去养心殿面圣。经过公主所外的宫人见了,都说大公主怒气冲冲、双目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