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抬手止住费扬古,伸手擦了擦御面上唾沫星子,“朕知道你的意思。侃侃奇谈谁都会,朕要的是太平天国灭!”
费扬古嘿嘿讪笑,低着头,往地毯上滚上几滚,嘴里念叨,“到底是皇上用的东西,就是软和。”看康熙又开始不高兴了,这才往康熙身边凑凑,撑着脑袋,附耳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康熙皱眉,“能成吗?”
费扬古挑眉,“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我自己去,不用您一兵一卒,又不用您给掏路费。成了,您少了心腹大患。不成,我们家也不缺我一个儿子不是。只求您在我爹跟前保密就行。”
康熙想了想,点头,“好吧,朕会给曾国藩、左宗棠等人下密旨,协助你的。”
费扬古一看,事儿成了,讪笑,“姐夫啊,咱打个商量。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太平天国灭了,能饶了两种人吗?”
“什么人?”
“一,普通老百姓。您也知道,他们都是被蒙蔽的。人呐,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他们也是朕的子民。只要能归顺朝廷之下,朕自然会爱民如子。”
费扬古笑笑,“皇上圣明。二,如果我能说服石达开归顺,您能饶了他吗?”
“石达开?为什么?”
费扬古颇为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他人也不算错,就是运气不好。若是当年能遇到曾国藩大人那样的良师,或许,如今也是跟左宗棠大人一般,是位朝廷名将。这样的人要是死了,挺可惜的。留着他,就是不打仗,也能帮着培养几个军官不是?”
康熙看一眼费扬古,“若你真有本事降服他归顺朝廷,别说他,就是其他贼寇,朕也可酌情赦免,并按能力、德行,授予官职!”
“咦!”费扬古心里琢磨,这个皇帝这么好说话?想了想,嘿嘿一笑,“姐夫,我能不能再提一个要求?”
“嗯,说!”
“那个,能把我解开吗?胳膊、胳膊麻了!还有还有,我又渴又饿,有、有吃的吗?”
“哼!”康熙看看费扬古,一拳敲到小费脑门儿上,“忍着吧!”站起来,冲外大喊:“来人呐,把这狂徒给朕扔出去!”
几名侍卫入内,举起费扬古就往外走。费扬古晃晃荡荡,一面挣扎,一面喊:“皇上,我要唱戏,戏台您还没给搭好呢!”
康熙背过脸去,一阵大笑。好一个热血狂徒啊!当天晚上,查明费扬古确实是皇后同母弟,赏了皇后一大堆东西。弄的梅梅莫名其妙,还以为康老爷子要对自己下手了,担心的一夜没敢睡觉。
不说费扬古如何迤逦南下,一路上,领着戏班子、杂耍班子招摇撞骗,编了快板、评书、相声,宣扬些什么仁政爱民之类的话。又拿出中国人信了几千年的佛教、道教做幌子,带着几十个大夫,装成老道士,治病救人。博得百姓好感,顺便打击一下太平天国版基督教。
单说康熙带着后妃、大臣,回到紫禁城,见了肃顺、载垣、沈桂芬,问起谈判之事。
肃顺十分愧疚。尽管这场仗,依靠老百姓打赢了。然而,《厦门条约》等卖国条约依旧存在,国家依旧贫困积弱。就是三人态度强硬,也无法争得更多利益。
载垣说到激动处,甚至要拔刀砍人。肃顺、沈桂芬一阵安抚,才算老实。
康熙看三人一眼,拍拍新拟定的《北京条约》,长叹口气,“罢了,国家不强大,你们就是去谈,也没底气。能保住天津不丢,朕已经很欣慰了。”当即签下条约、盖上玉玺,命沈桂芬前去交涉。留下肃顺、载垣,问:“朕当初命你们,可以动用山陕兵勇,为何不动?”
载垣看一眼肃顺,肃顺恭敬解释:“山陕军队固然擅长山岭作战,毕竟长途跋涉,远兵作战,代价太大。臣以为,莫若因地制宜,发动百姓,以民为兵,驱逐洋寇。”
康熙点头,一个费扬古、一个肃顺,都是异数啊。好在,费扬古是皇后亲弟,算是内亲。肃顺又一直得到奕詝信任。想来,二人也不至于没事儿学后世那些人,来个推翻满清统治。想到这里,稍稍放下心来。叫二人回去休息。
载垣身有王爵,走在肃顺之前。肃顺等他出了门,站在门槛内想了想,从袖子里抽出一道密折,转身呈了上去。
康熙看肃顺一眼,“什么?”
肃顺回答:“建海军条陈!”说完,躬身告退。
等到康熙挑灯夜读,看完这道密折,便坐不住了。命人去叫恭亲王。
崔玉贵略微迟疑,小心着问:“主子,您看,都凌晨了,恭亲王府在紫禁城外。是不是——等到明天一早,宫门开了,奴才再派人去请?”
康熙这才回过神,忘了,这一回,立下的储君不比当年胤礽,说来就能来的。想了想,“罢了,大朝会之后,恭亲王自然会来军机处当值的。”站起身,伸个懒腰,吩咐下去,“到钟粹宫说一声,朕一会儿去吃馄饨。叫皇后好做准备。”
梅梅累了一路,下午安抚好各宫嫔妃,见了留守钟粹宫大太监小书子,问了一晚上话。刚睡着没一会儿,就给吵醒。哈欠连连,揉着眼吩咐绿叶去熬粥,自己换了衣服坐好,等康熙老爷子大驾光临。
不一会儿,康熙来了。吃了东西喝了汤,看看外头天色发白,索性不睡了,叫皇后坐在身边,商量:“皇后啊,你看,让恭亲王住到毓庆宫——可好?”
“啊,毓庆宫?”梅梅一听,困劲儿立马就下去了。心里一阵嘀咕,康老爷子喂,恭亲王才三十岁喂,后宫各嫔妃才二十来岁喂,都是血气方刚、如狼似虎、干柴烈火的年纪喂!您就不怕哪天不注意,您的世孙——咸丰皇帝的帽子变绿喽喂?
梅梅一听老康这么说,心里顿时就乐开了。有意思,老爷子可着劲儿地为后宫诸位娘娘“福利”着想。就是不知道,恭亲王府里那些福晋、侧福晋们,战斗力有多少了。呵呵,这下有戏看了。
想到这里,垂眸一笑,柔声说道:“皇上说的,攸关朝政,臣妾虽为国母,亦不敢妄言。但请皇上放心,今日起,臣妾就命各宫主位带着小主们背诵《女儿经》、《女戒》。严命她们,无事不得随意出宫。臣妾与各位妹妹,定能为皇上整治一个安宁肃穆的后宫。”
康熙看皇后一眼,幽幽叹息。以前奕詝在的时候,这帮娘娘们一年还能轮上几回。如今,自己来了,她们的日子,与守活寡无异。都是青春年纪,万一有心人一撩拨,可是容易出事的。皇后言语中,故意透露出来的担忧,不无道理。
过了一会儿,张德全在窗户下提醒:“主子,该上朝了。”
康熙“嗯”一声,“知道了。”里面刚答应下来,就听见外头一阵细微脚步,张德全领着一帮宫女,捧着脸盆、毛巾、细盐等物,鱼贯而入。
梅梅坐在一旁,哈欠连天。康熙看了她好几眼,都不见动静。紫椹在一旁见了,笑盈盈上前,对康熙行个礼,就要伺候皇上更衣。
恰巧此时,蓝莓捧着龙袍进来,一看紫椹离皇上不过半步距离,急忙跪倒,呈上龙袍,嘴里喊着:“请主子娘娘伺候万岁爷更衣。”
梅梅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看地上蓝莓不住使眼色,立马明白过来。急忙下炕,接过毛巾,给康老爷子擦了脸,擦了手,一帮宫女们帮衬着,给康熙扣了领上纽扣。
蓝莓趁机上前,一屁股挤开紫椹,带着宫女们给皇后打下手。
紫椹依旧笑着,躬身侍立一旁。张德全冷眼看了,低头冷笑一声,领着人伺候不提。
因今日乃是回京之后第一次大朝会,天还未亮,百官就等在朝房,等着静鞭响。时辰一到,太和殿宫门大开,文武按序入内。山呼已毕,分列两班。大殿内站不下,排到殿外台阶上。
康熙看一眼座下群臣,垂眸感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众臣中,隐隐以恭亲王奕訢、领侍卫内大臣肃顺各为党首。康熙想起昨日肃顺递上来的密折,心中一阵不安。海军必建,只是,要先看清肃顺心中,民主精神有多少,才能放心交给他。另外,还要看看他的忠心。
因此,几道无关紧要折子之后,康熙开口了。一说话,就是说,咸丰皇帝当初如何贪生怕死、好逸无能,身为君主,举国仰仗,居然没有一个主心骨,一见敌兵来犯,不说亲守国门,反而逃逸热河,不顾祖训,带头儿抽大烟,林林总总。直说到如今太平天国大乱,虽为积弊,亦不乏帝王乏术,真是愧对祖先。说到激动处,康熙站起来,叉着腰,叫来大学士灵桂到御前,“朕之错,天下皆知。而今之计,唯有下罪己诏,并节衣缩食、诚心悔过,方能平民心、顺天意。命卿立刻拟诏,颁布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