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有很多婴儿用品专卖店,基本上属于几个品牌的连锁。李澈出门之前在网上查了半天,经过仔细比较,选择其中两个品牌作为考量对象。舜茵对他的帮助实在太大了,大到连舜茵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从她打电话通知自己的声音就听得出来,她并没有把这当做一件难度很大的事,她那轻描淡写的态度甚至压根没觉得欠了时公子什么人情,这也许是舜茵不了解时公子和父亲的关系所导致的,她会认为理所当然。感激多半有,但到不了感激涕零的程度。
要办成一件事,奥妙之一就是不能向被请托的对象指出有什么困难存在。李澈本来并不能判断舜茵到底在时公子心目中有多少斤两,而这个结果,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反馈的结果,令李澈非常吃惊。他要对舜茵表示谢意,较寻常的方式当然是送礼。对现阶段的舜茵来说,高档的婴儿用品是最合适的。
李澈转了几间店,在店员的推荐下买了几大包,总价离他的心理预估还差600元,他不打算省这笔钱,于是就用这钱买了进口的孕妇奶粉。打出租把东西送到舜茵楼下,李澈让舜茵出来拿。不知道赵振涛是否在家,李澈也不想进去。舜茵想推脱,拗不过李澈的坚持,只得下楼来,赵老太太听说有人送东西,抢先下楼来取,看见堆得一地,眉开眼笑拾起来往怀里拢,热情邀请李澈上楼坐。
舜茵没有请他上楼。她的腹部已经膨起很高,头发随意挽在脑后,耳畔松松垂下几绺发丝,发丝莹亮,阳光下透出华丽的深棕,那不是发廊能做出来的颜色,事实上,只要见过纯天然的色彩,就会知道,再精细的人工仿制,与之相比都是拙劣的。舜茵脸上没有孕妇常见的斑点和浮肿,皮肤粉白,泛着珍珠般的微光,比以前略胖了一点点,显出可爱的稚气来。这年轻的准妈妈仍是个娇憨的孩子,只是眉目间宁静祥和,非常类似中世纪油画中怀抱圣婴的女子。
李澈有些莫名的失落,忽然想再给她些什么,看了她一会儿,说:“我可以给你的版块免费提供稿件,我新换的公司,和你也对口。”
舜茵边笑边摇头,看样子对他的慷慨没有兴趣,只是说:“好好工作。”然后用手扶着腰,缓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步上楼去了。
李澈报道的第一天,被人事主管领到董事长时昕鸰面前。但不是训话,是和蔼的寒暄。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企业的法人代表约见,而且还是知名跨国公司的老板。时昕鸰皮肤细白,鼻梁高耸,看上去更近似风流倜傥的艺术家。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并不是放到一个空间、一个共同的环境就不存在了。李澈看着时昕鸰,心理上非常卑怯。时昕鸰从头到脚都写着4个字:我是富人。不需要倨傲的态度,不需要前呼后拥,这个中年男人稳稳地靠在高背椅上,李澈面对他,仿佛面对千军万马。
怀着谨慎的目光看待一切、战战兢兢谋生的李澈觉得自己只能是个下等人,他新买的西装简直像租借来的,而时昕鸰简单的衬衣益发显出李澈的土气。
他努力瞻仰着时昕鸰,憧憬将来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有没有可能像时昕鸰一样成功。李澈的畅想在半空中撞到一个影像,是那个迷迭香般的少年。那少年就算丢弃在宛县古旧的石板街上,依然绽放着透明的光芒。
李澈有些灰心丧气,那个男孩子似乎运气并不好--境遇坎坷,缺衣少食,经常挨打,生病也没钱去医院。为什么他看上去永远是夺目的呢?血统吗?大约而且一定是血统了,李澈痛恨了一会儿自己的父母。
刚走出董事长办公室,就见迎面来了一个高挑的少女。短到不行的牛仔裙翘在花苞般的臀上,支楞起小小一圈荷叶边;双腿笔直而且纤细,像踮起足尖跳舞似的,蹬着双银色高跟鞋;往上看,桃红色背心,被太阳晒成浅棕的肩膀上散着长长的卷发,音乐般荡漾。
少女来到他面前,挑眉看了看他:“我爸在里面吗?”她说着指了指办公室的门。
李澈当即明白了少女的身份,这回天上真的掉馅饼了,而且不偏不倚地砸在李澈头上。他笑了笑:“你好,我是子辰的同学,以后在这个公司工作。”
少女长长地哦了一声,绽开一个微笑问他:“哦,是吗?那你能联系到我哥吗?”她怕李澈理解不了,又补了一句:“就是子辰。”
他笑了笑“:子辰是我初中同学,我和他很熟,要我帮你打电话给他吗?”女孩把墨镜从头顶拿下来:“我打过电话,他不接,学校和健身馆也都不在,你能找到他当然好了。”李澈当然不能打这个电话,他知道子辰压根没拿自己当朋友。李澈做出思考的样子,说:“既然这样,他可能不方便接电话,我发个短信问问。”他给舜茵发了一条短信。舜茵的回复很气人:我也不知道。李澈又发一条:麻烦问一下他在哪里,他妹妹有急事找他。过了大约两分钟,舜茵回复:我有事。然后加了个括号:他的原话。李澈给自己发了一条短信:我很忙,稍后联系。又把自己的号码存储为子辰的名字,然后拿给那女孩看。
女孩子懊恼地撅起嘴:“他和你这么要好啊!我和我妈妈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他都不回。”她旋即伸出小手:“认识一下吧,我叫安安。”这以后安安开始约李澈见面,并且每次见面都是她买单。左伊娜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不过李澈越来越发现安安和左伊娜纯属两码事。安安并不是每次出门都开车,她常常坐地铁,理由是要爱护地球环境;她购物时出手确实很大方,但只要不是急需的东西,她会留到香港打折促销季飞去买免税那种;过马路时,哪怕路口一辆车都没有,她也会等到绿灯亮起再穿行;吃东西往往只点一荤一素两个菜,或是一份套餐,绝不浪费。
这个女孩子除了在付账时打开钱包露出一排让人眼热心跳的银行卡之外,似乎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姑娘。李澈看到安安的钱包里居然有一张黑色信用卡,那是传说中的“卡中之王”,卡是黑色的,质地却是钛金属,沉重的质感和光泽宣称了它内敛而尊贵的属性。
花旗银行负责人曾说:如果黑卡卡主想刷卡,买飞机也没问题。李澈忍不住借来欣赏了好久。他觉得没必要掩饰好奇,如果对黑卡都不好奇,那这人也差不多得道了。安安这张只是她爸爸那张主卡的附属卡,但已经相当难能可贵了,李澈拿着卡请安安给自己拍了张照片作为纪念。
普通人想象的富人不是真正富人的样子--这是李澈和安安交往后的感觉。真正的富人更接近于普通人,普通到和擦肩而过的路人一样。除了他们自己,很难判断他们在意什么,时昕鸰把儿子丢在国内不闻不问,似乎非常心安理得。女孩子懊恼地撅起嘴:“他和你这么要好啊!我和我妈妈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他都不回。”她旋即伸出小手:“认识一下吧,我叫安安。”这以后安安开始约李澈见面,并且每次见面都是她买单。左伊娜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不过李澈越来越发现安安和左伊娜纯属两码事。安安并不是每次出门都开车,她常常坐地铁,理由是要爱护地球环境;她购物时出手确实很大方,但只要不是急需的东西,她会留到香港打折促销季飞去买免税那种;过马路时,哪怕路口一辆车都没有,她也会等到绿灯亮起再穿行;吃东西往往只点一荤一素两个菜,或是一份套餐,绝不浪费。
通过安安,李澈陆续了解到:时氏集团是个庞杂的家族企业,董事会成员超过半数以上都是时家的亲属,时昕鸰的艺术品投资公司只是其中一个分支。显然,对时昕鸰来说,只有一个儿子是很严重的问题,一旦儿子有什么不测,他的多年奋斗就化为乌有。李澈完全搞不懂时昕鸰对儿子怎么会是这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