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羽斋,宜兰轩内。
一大清早,谍雀就已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早早就把慕梓给叫醒了,搞得她在更衣洗漱完毕后,脑子还是晕晕沉沉的。
袭月的早饭备得早,还是用上好的燕窝熬的莲子粥,清淡可口,使得她胃口大开,一碗粥见了底,脑子也算彻底清醒过来。
将袭月摒退之后,慕梓开始跪坐在景窗之前的书案前,招来谍雀。
这些谍雀本是派出去追踪韩翼的,后来有一只从韩翼身上一直跟到了九月初六那晚逃掉的那个女子那里,其余的谍雀便再没任何消息。平常她跟韩翼碰面的时候,也不见有谍雀跟着他,想来是从韩翼那里,跟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了。只是不知,这次它们带回来的消息是什么。
慕梓用手指扣了扣书案,衔着竹叶的谍雀便开始在案桌上摆弄起来。几只小鸟蹦来跳去,不一会儿,便渐渐摆出了三个字:清风楼。
清风楼?又是清风楼!慕梓眼睛微微一眯。怎么谍雀会跟到清风楼,这个她怀疑的地方。所以,她要把谍雀往清风楼也派几个吗?
慕梓一扬袖,竹叶纷飞。
说到清风楼,慕梓忽然想起。在五日前,她似乎还答应了高子煜和高子文,要带雪含烟去见他们一面。还有那个夏千影,也还欠了她一个解释呢!如此,今日不妨,就到清风楼走上一趟。
想罢,慕梓便起身,前往听风院。
巳时,清风楼后园。
清风楼的后园,是夏千影居住的地方,亭台水榭楼阁,应有尽有。而此刻,夏千影就在他后园中的一处水榭中,轻拨琴弦。琴音悠然悦耳,可在他对面促膝而坐的二人却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一盏茶都晾的没有茶烟了,还是一口都没有喝。此二人,正是高子煜和高子文。
夏千影见状不禁扬唇一笑,手中拨弦的手却未曾停:“你们二人都在我这枯坐了快半个时辰了,琴不赏茶也不喝,不就是慕姑娘和雪含烟还没来吗?竟让你们二人如此烦心。”
“千影不是皇室中人,自然不知此二人对我们西夜国而言有多重要,”闻言的高子煜稍稍收回心神,“慕姑娘便是玲珑天女这件事,你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言语中多有惋惜和责怪之意。
夏千影闻言一笑:“这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怎敢对你们乱说呢,而且,我也不知你们在来清风楼的那晚会碰上慕姑娘啊。这几日来,你们多加探听的,又大多都是千羽公子的消息,便想着这猜测之言不说也罢。更何况,你们在方才才告诉我这件事,这又能怪谁呢?”
“唉,我和大哥也没想到,偶然碰上的一个人,竟会有可能是玲珑天女啊。本来我们以为玉阳城这趟会白跑的,但得知雪含烟也在玉阳城时,我们本就觉得意外了,谁知道意外的事居然还有。”高子文说罢端起茶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有些愤愤的。
夏千影听完,停下轻抚瑶琴的手,拿起桌边的一杯茶,浅尝一口,而后道:“这些倒是不怎么重要。”
“的确不重要,”高子煜接过了话,“重要的是那晚慕姑娘曾答应过我们,要带千羽公子到清风楼来,可这几天下来,却毫无动静,会不会……”高子煜欲言又止。
“不会,”夏千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我虽只见过慕姑娘两面,但我觉得她,应是个极为深藏不露的人,即便与雪含烟比,也不逊分毫,她既然已猜出你们的身份,又亲口答应了你们,便一定会来。只不过,慕姑娘玲珑心思……”夏千影说到这蓦然停住,看向高子煜,目光分明。
高子煜迎上了夏千影的目光,只觉心下一沉:“不错,早在一个月前,我与慕姑娘,便已在天音山见过一面,当时,我还当着她的面,提了无心山,可她并无任何反应。而且几日前,她只对我们说,她是雪含烟的朋友!”
“不错,所以,慕姑娘既然早已知晓你们的身份,那更也应当知晓你们的来意,可她,却对你们有所隐瞒。”
“啊……”听到这的高子文一声惊疑:“千影哥的意思是,我们此次玉阳之行,会无果?”
“不无可能,”夏千影敛下眼帘,“我接到消息,楚国三皇子,如今也在玉阳城中,而且,曾与雪含烟的好友,归幽谷谷主楚玉,有过往来。”
“叶玄?”高子煜眉头微蹙。
夏千影点了点头:“听说,他此次北上,是要去往晋北,协助晋国,共退东胜之敌。所以,同时北上,同至玉阳,还有往来,你们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高子煜和高子文听罢,同是眉头一拧。
“可是,无论如何,还是要与慕姑娘和雪含烟见上一面,否则有负父王所托。”高子煜浅声道,目光不明。
夏千影看了一眼高子煜,目光幽幽:“子煜。”
“怎么了?”高子煜抬头看他。
“子煜,你我相识多年,当知我在这件事上,定会全力助你,但有件事,我终究要提醒你。如今玉阳城中,并不似表面看起来的这般风平浪静,而今玉阳城中,早已蛰伏了许多危机,而这些危机的出现,正是冲着玲珑天女,千羽楼主,以及楚国殿下而来的。”
“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高子煜目光如水,看似柔柔无波,却又似暗含波涛汹涌。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荡荡九州中原,并不是只有一个西夜国。”
夏千影声音淡淡,却听得高子煜和高子文心下一骇。千影的话他们懂,当下九州各国并立,实力强于西夜国的,便有东胜,南楚和北郑。若来日当真天下大乱,要是没有任何力量支撑,西夜国迟早会倒。所以他们才急于出来寻找那传说中的玲珑天女,去寻如今乱世中,拥有雄厚江湖力量和财力的千羽楼楼主,争取得到他们的支持与帮助。但这本就希望渺茫,更何况,如今雪含烟对他们的求见拒而见之,玲珑天女明知他们来意却又对他们有所隐瞒,这也就说明,他们,并无意于帮助西夜国。
高子煜眼帘微垂:“可是,我还是想见一见他们二人再说。”
夏千影听罢,不语。而此时,水榭外匆匆走进来了一个小厮。
“公子,门外有人求见?”那小厮垂首恭敬道。
“何人?”夏千影开口问道。
”来人不曾通报姓名,但有两男一女,他们说,几日前曾与公子有约。”
“哦!”夏千影转头与高子煜和高子文相视一眼,大家眼中目光明了,该不会,是慕梓和雪含烟他们来了吧。
“你先将客人请至流影亭,我随后就到。”夏千影吩咐道。
“是。”小厮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流影亭中。
流影亭是清风楼中,夏千影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筑于一池清水之旁,亭外种满了应时应景的白菊和桂花。而亭内此刻兰香袅袅,慕梓和雪含烟以及楚玉,就在里面。
流影亭远处是布局错落有致的楼阁,树影交错间,与清风酒楼遥遥隔开。
慕梓端起一杯茶看着外面,轻晃茶汤:“流香浮动花入水,影月清清兰麝新。好一句幽俊灵丽的诗。想必,这流影亭,在晚上才是景致最佳的时候。”慕梓读的这句诗,正是刻于流影亭两边亭柱上的对子。“只可惜,如今是辰时。”
“看来,慕姑娘对千影的流影亭,还颇为满意。”慕梓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了一句话。
三人闻言抬头一看,只见夏千影此刻从亭外的石径行了进来。而且,让三人诧异的是,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慕梓眼尖,这两个人,不就是高子煜和高子文吗?他们认识?
慕梓心下忽然一沉,难道,她……猜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