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晋北,长平关。
长平关,位于晋北白渠岭的大山垭口,是晋国北部的第一道边境防关。出了长平关,便是卫国的国土。
长平关依山形而建,筑于大山垭口处,易守难攻。在长平关内回去三百里,便是晋国北部的一座边城,名唤华州城。
而此刻的华州城内,华州太守府中,一名年约四十来岁的将军在来回踱步,脸上是焦急万分的表情。
“报……”一声长长的“报”,由门外直映进前堂。“禀将军,城门处又退回了三千伤兵,已派人前往救治。”
“又退回了三千伤兵,怎么这次事态这般严重。”这位将军名为王汉,正是受了楚国皇帝之命,前来帮助晋国抵御东胜进攻的那位将军。此刻他很是忧心,因为自昨夜起,已有十几批伤兵陆续退回华州城了。
王汉前嘴才说出这么一句话,门外又是一声长长的“报……”
“禀告王将军,我家主帅力守长平关,熟料不敌东胜狼骑,此番长平关已失,我家主帅正撤兵退回华州城。”
“什么!”王汉怒喝一声。“长平关易守难攻,怎就被攻破了……”
“那你家主帅现在何处?”王汉急声问道。
“我家主帅如今正在一百五十里外青玉坪,率领一万骑兵与东胜军厮杀,全力以护三万将士全部撤回华州城。”
“一百五十里外青玉坪!”王汉喃喃。一百五十里外青玉坪……
一百五十里,至华州城虽说不远,但如今有东胜大军追杀,即便是一万骑兵,也难敌东胜大军,所以,必须有人去接应,但不可与东胜大军硬碰,必须要确保四万将士全部撤回华州城,也要确保前去接应的将士能安然撤退。那么只能智退强敌,不能强来。
王汉低头思索,又转身回到桌案上,看着那张置于桌案上的行军地图。一百五十里外青玉坪,回到华州城的那段线路。
白渠岭地形以山地为主,所以山多谷多,那青玉坪偏偏就是个另类,地形开阔平坦。王汉推测,苏仪之所以会在此地与东胜军展开战斗,想必也是想到了,要在青玉坪至长平关的谷口拦住东胜大军,给三万将士争取撤退的时间。因为一旦出了谷口,青玉坪地形平坦,想再要拦截东胜大军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万将士死守谷口,又有地形钳制了东胜大军的阵型施展,情况本不会太糟糕。可苏仪这番让人前来回报,定是谷口防御已被攻破,两军交战的地方已是到了青玉坪中心。幸亏苏仪率领的是骑兵。而且想必在谷口那也阻挡了东胜大军不少时间,三万将士,应该已经撤出青玉坪了。而青玉坪至华州城,又是一道山谷……骑兵撤退更容易,三万将士也是可利用一下的,再加上地形……
想到这,王汉一拍桌子,喊道:“来人。”门外立即进来一个人。
“传本将军令,调令我方一万骑兵,随本将军赶去青玉坪,接应苏仪将军。”
“是。”那人应了一声,立即退了下去。
王汉又看着方才那个回来报告情况将士,对他道:“你,拿着本将军的令牌,立刻先于本将军出发,快马加鞭赶到三万将士撤回之处,令他们暂时不可撤退,依地形在山谷两侧隐藏,待我与苏仪将军撤回后,再包围诸杀东胜军队。但要切记敌我势力悬殊,不可硬碰,阻断东胜大军的追击后,立即回返华州城。确保所有将士,都安然无恙地回来。若有违此令者,依军法处置。”说罢将腰间的令牌递予那将士。
“是。”那将士接过令牌,立马就退了出去。
两刻钟后,城门处尘烟滚滚,一万骑兵绝尘而去……
时间是易逝的,但对于那些面临着为难处境的人来说,却是难熬的。红日近西,将云彩烧的如血般红,霞光映在战场上,将战士们脸上的血迹照得恐怖而诡异。苏仪手握长剑,身骑战马,立于悬崖边上,看着山下暂时被巨石阵之势压下去的东胜大军,眉头紧锁。
两个时辰前,他们冲过了青玉坪,本以为冲过青玉坪就可以进去山谷,直奔华州城。可是没想到,他们冲到山垭口时,却发现已有一支东胜军队依山垭口之势守在了那里,前有拦截后有追兵。虽然堵守的东胜军并不多,也不是攻不过去,但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到时只怕他们还未攻破,追兵就到了。所以苏仪立刻当机立断,往左拐,全军冲上左边的乱石山崖,依势而守,先让众将士保住性命,等待援兵。况且乱石山崖离山垭口并不远,援兵到时可以极快地冲过去。
只是没想到,这次东胜居然派了五万将士来追杀他们,还有十五万大军留驻长平关,关外还有十几万卫国降兵。近四十万大军,东胜兵力果然雄厚,且每一个将士都勇猛无比,卫国被灭,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而且……
苏仪看着远处东胜军队,眉头紧蹙不解!兵虽强,但若无一个对军事兵法都无比了解的人来领导,再强大的军队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可这五万东胜军,可谓奇兵,攻长平关也是这支军队为先锋。只是不知,领导这支军队的人,是谁!
东胜军队中。有一白衣男子身骑白马,腰间别一支极为别致的竹萧,脸覆一个精致的银色面具,长发高束,身姿优雅。他此刻也在望着苏仪所在的方向,唇微微勾起。
“大人。”身旁的一位将军见那男子不忧反笑,不禁疑惑地喊了他一声。这男子乃是元凌太子派来的,手上还持着皇上御赐的令牌,据说是夜寒宫的右护法,遵夜寒宫宫主之命而来,到长平关助太子破敌。
先前他刚来时,大家对他抱着七分怀疑。因为此人即便脸覆面具,看不到其面容,但他的年龄绝不会超过三十,就年龄这一关,他就过不了关了。可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他不仅用计帮太子殿下夺得了长平关,还将身为晋国第一大将军的苏仪逼到全军撤回华州城。又能料事如神,在青玉坪与苏仪的一万骑兵激战时,他亲自带领两千轻骑绕过战场直堵山垭口,让苏仪有路逃不得。这才逼得苏仪全军撤上乱石山崖。
可是山崖多碎石,他们的士兵想要攻上去时,总被乱石压下。无奈,只好请教于他。可是,如今此等情况,他不忧心反而笑,却是让他有些不明。
“就这些小事还要请教我吗?他们虽依仗地形,暂时将我们逼退,可到底我们兵多,还怕攻不上去?李蹇将军,难道你忘了,长平关是怎么攻下来了的吗?”男子的声音极为好听,如风过竹林,悠扬悦耳。即便说的是这些话,也不损他的风度。
李蹇一听,半低下了头:“大人是让我们硬攻,可这样我们会折损很多将士。”
“哼,你只派小队人马进攻,将士当然会折损,而且这些已经折损的士兵,还没有人能够帮他们报仇,细细算算这笔账,简直就是得不偿失。”男子的声音略带了些怒气。
李蹇一听,顿时羞愧不已。他说得没错,就因为他害怕会折损将士,所以才让小队人马进攻,但没想到,这样折损的将士更多。那不如……李蹇忽然硬下了心。
“传本将军令,令前锋一万将士立刻攻山,以盾牌兵开路,弩兵作辅,给本将军攻破他们的防线。”李蹇对身后候着士兵道。
那士兵一接令,立刻策马而去。
可就在那士兵走后不久,山垭口那边忽然传来了厮杀声。男子与李蹇对看一眼,立刻策马而去,视察情况。
只见此刻山垭口那边,有不少士兵都开始逃了回来。男子与李蹇到时,才知道是晋国的援兵已到,此时已攻破山垭口的防守线。
而这边忙着应付东胜大军攻山的苏仪自然也知道了山垭口处的变化,那熟悉的号角声提醒他,援兵已到。
“众将士听令,”苏仪扬声大喊,“前方士兵以巨石开路,攻破东胜大军的围攻,随本将军直入山谷,退回华州城。”
“遵将军令。”知道有援兵来救的士兵又重新有了士气,这句话说得齐整无比,声音雄厚,震彻山野。
依苏仪所言,巨石开路,冲出一条道来,东胜大军虽勇猛,也不敢与巨石硬碰,只好撤退,骑兵冲下山崖,与山下的援兵会合。
男子看着这一幕,面具下的眉头一蹙,千料万料,却没料到会有援兵来救,太失策了,错过了这次机会,要再捉住苏仪杀掉就难了。当即给李蹇下令道:“令全军将士,全力追击晋国士兵。活捉苏仪。”
李蹇一听,立即传命下去,两人带着几万将士,向已逃入山谷的晋国士兵追去。
这一追,直追了一个时辰。此时天色已经极为暗淡,更何况山谷。男子忽地醒起,对方是骑兵,而他们只有一万轻骑,其余四万乃是步兵,断然是难追的,而此地又是山谷……太大意了?
“慢!”男子勒住缰绳。
“大人,何事?”李蹇一扬手,所有的士兵都停下了脚步。
“天色已暗,且地形于我们无利,令众将士退吧。莫要再前进。”男子道。
“这……可是大人,若是此时撤退,岂不功亏一篑?”李蹇道。
“那你是想全军覆没,还是功亏一篑,”男子忽然寒声,“苏仪虽然落败,但他带领的毕竟是骑兵,还有此处的峡谷地形,若他们在此作伏,你如何全身而退?”
李蹇被说得一阵犹豫,但想来也对,便开口道:“全军听令,撤退。”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们离王汉用那三万将士设下的埋伏,仅剩三里了。
此战后,王汉与苏仪还有五万将士,得以全部退回华州城。但是,有一个人,始终让两人极不放心。那便是此次带兵追杀他们的那个人。他到底是谁?能将长平关夺下,能料到并躲过三万将士的埋伏。不管如何,凭这两点,此人,定非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