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庄中。
“啊……”的一声惨叫,打破了宜兰轩的宁静,本还在屋内无聊,自己与自己下棋的慕梓被吓了一跳,放下棋子的声音也格外脆了些。慕梓心中狐疑,不知是谁,一大早叫得跟猪被杀时差不多。
慕梓放下手中的几粒棋子,走出宜兰轩,到了院门,往外一瞧,正巧,只见卢刚从对面的假山石上一跃而下,轻巧落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却显现出惊悚之情。慕梓一愣,听方才的声音,好像就是卢刚发出的,他此刻这般,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罢又走出两步,忽然听见一句:“姓卢的,你要是还敢逃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慕梓又是一愣,抬头一看,只见方才卢刚跳下来的地方,露儿此刻正站在上面,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指着卢刚,腰间还别着一把剪刀,也不知道她想干嘛。
许是卢刚跳下来后便看见了站在宜兰轩门前的慕梓,像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马朝慕梓冲了过来,嘴里还喊着“慕恩公救我”。然后紧紧躲在了慕梓身后。
救命?慕梓不解。又看了一眼假山石上的露儿,有点不明所以。“你们两个这到底,是怎么了,都把匕首亮出来了。”
“慕恩公,这个死丫……额,大小姐要用匕首刮掉我脸上的胡子。”卢刚躲在她身后,说得一脸委屈。
这……慕梓的脑子似乎有点转不过弯了。
“慕姐姐,你别听他胡说,”露儿这会从假山石上一跃而下,“要不是他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模样,我哪会追着他赶。姓卢的,你自己说说,我们才一年多没见,你把自己都糟蹋成什么样了。”露儿的话说得极为气愤。
慕梓在一旁看着生气的露儿,此刻的她作出此举,竟让她生出一种,这是两个小夫妻在争吵打闹一般。此时一个卢刚,一个露儿,她倒不知道帮谁才好了。
正为难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句:“露儿,你是不是又在惹什么事情了。”声音温文无比,又略带责备之意,不是楚玉,又是谁。
慕梓抬头,只见楚玉正从对面步步行来。
“楚公子来得巧,正巧他俩闹矛盾呢,你来劝说下吧。”慕梓笑着闪出一边道。
“楚玉哥哥,我才没有惹事情呢,是卢刚他先惹我生气的。”露儿嘟着嘴道。
“我没有啊,楚公子,是大小姐先拿匕首要刮我胡子,剪我头发,我才跑的。”因为总不能反抗她吧,否则这死丫头一喊“你竟敢以下犯上”,然后又跑去公子那哭诉几声,他不得憋屈死。
“对啊,我就是要刮掉你的胡子,剪掉你那乱七八糟的头发,你自己看看你自己,本来的样子不是挺好的嘛,干嘛把自己弄得像个虬髯大汉啊,我告诉你,今天我要是弄不掉这些东西,我决不罢休。”露儿说着就往卢刚冲去,躲在慕梓身后的卢刚吓得转身就跑。
楚玉看着二人,无奈一扬嘴角:“卢刚在先前本也是个英气俊朗的人,只是认识了露儿后,被她天天缠着,便天天躲着她,后来,干脆把自己弄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本以为可以让露儿讨厌她,可没想到这丫头……”楚玉说到这又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慕梓点了点头,示意明白。再看他们二人,一个逃,一个追,精力好不旺盛。
这时在逃跑的卢刚忽然眼前一亮,看见前方一个人正步步行来,蓝衣清雅,正是雪含烟。
卢刚一见雪含烟,忙冲过去喊道:“公子救命啊。”然后闪身一躲,躲在了他身后。
而露儿一见雪含烟,立马刹住脚步,惊呼一声:“含烟……哥哥。”然后“唰”地把握着匕首的手背到身后,规矩站定。
雪含烟被他俩弄得一怔,转头看了看脸上胡子七零八落的卢刚,又看了看神色飘忽的露儿,心下已明了是怎么回事。
无奈一叹,幽幽开口:“露儿。”仅此二字,再无其他。可是却听得露儿一惊。
惨了,含烟哥哥可不比楚玉哥哥温和,此番确是她惹事在先,含烟哥哥肯定会生气罚她的。
“你卢刚哥哥昨日方归,你也才大病初愈,如今你这般做,不仅劳卢刚伤神,也对你自己无益,左右不论如何,都是你错,还不快向你卢刚哥哥赔罪。”
露儿一听,正想对雪含烟撒娇,却见他脸色冷淡,似真的生气了,又收回了想撒娇的心思,转头一看,见慕梓和楚玉也已经走了过来,就跑过去拉着慕梓的手道:“慕姐姐,含烟哥哥他生我气了,你快帮帮露儿,让含烟哥哥消消气先啊。”不然她会很惨的。
慕梓闻言,看了一眼雪含烟,却见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才知是雪含烟故意佯装起怒,怕是露儿这丫头这次是真的做的太过分了,便半蹲下身子,对露儿说:“此番却是你不对,给卢刚哥哥赔个罪也无可厚非,是不。”
露儿一听,小脸顿时垮了下去,看了看三人,又看了看卢刚,最后终是挪过去给卢刚道了个歉。
雪含烟见此事已了,便对露儿道:“从今日起,罚你三天不许踏出自己的院子半步,按时喝你慕姐姐给你配的药,好生修养,若有违背,就禁足一个月,知道了没有。”
“知道了。”露儿闷闷应了声,然后转身离去。躲在雪含烟身后的卢刚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雪含烟见露儿已走,又转身对卢刚道:“你也回去吧,终归弄成这个样子了,便把自己收拾干净,省得那丫头日后继续找你麻烦。”
卢刚应了声“是”,也转身离开。
雪含烟见卢刚也走了,这才与楚玉和慕梓对看一眼,然后都是无奈一笑。就说这两个是个欢喜冤家。
笑罢,雪含烟正色对二人道:“韩叔方才来与我说,叶玄已经到了,我已让韩叔将他请去西院,慕姑娘,你看,是否依计行事?”
慕梓一听,心陡然一跳:“已在等候?”
雪含烟点了点头。
“那,便先劳烦二位,帮我先会一会他。”慕梓看着二人。
楚玉与雪含烟对看一眼,点了点头。
西院中。
叶玄端坐于席前,细细品茗。身后的冰月候在一旁,手执血影刀,双手环抱胸前而站。
忽然,站着的冰月看见在清池北侧的拱门里走出了三个人,一个就是方才引他们前来的韩翼,还有一个是前几天见过的归幽谷谷主楚玉。至于最后那个……
只见那个从未见过的人着一袭以银线穿绣流云的蓝衣,如瀑墨发以一个银色发扣扣起一半,额前还有几缕墨发垂下,将他本就俊秀的脸庞修饰得更多了几分潇洒。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眼底无波,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在冰月看来,他气质清雅无比,却暗含强势之威,与他对看一眼,常人便会自惭形愧。而此刻,他的身边还有楚玉在,这个人,莫不就是千羽楼楼主,雪含烟。
想到这,冰月弯腰低头轻声对叶玄道:“殿下,他们来了。”
叶玄一听,抬眸一看,一眼便看见了雪含烟,且直直对上了他的眼睛,而雪含烟也看着他,又似乎不是在看他,嘴角微微上扬着。
韩翼引路完毕,遵吩咐退离了西院。这时的西院中,便只有四个人了。
一阵风吹来,两人也开始走近。叶玄看着行来的二人,一个是楚玉,另一个……定是雪含烟了。
他早年游历江湖,曾闻言,江湖中有四公子。千羽公子雪含烟,云间公子君若竹,归幽公子楚玉,映雪公子夏千影。这四个人不仅相貌英俊,且极为年轻,武功高强,各自有自己让武林人士佩服敬畏的地方,被称为江湖四公子。而这四位公子,便以千羽公子雪含烟为首。雪含烟,是四公子中,最为有名的一个。
前几日见过楚玉,心中已暗叹此人果然不负归幽公子之名。那身为四公子之首,也是楚玉好友的雪含烟,定然不会比他差。
千羽公子是在五年前传出来的江湖封号,那时的雪含烟还非常年轻。尤其是他在便十七岁接管千羽楼,在接管千羽楼的第二年,整个江湖便无不对他敬畏三分,可见是个极有手段之人。
如今看他,江湖敬畏却少有人能得见他一面的千羽公子,正与楚玉步步行来,蓝衣墨发,气质清雅,倒是与他天下第一商,千羽楼楼主的名头不大相对。可是叶玄再看向雪含烟的眼,对方眼底并无波澜,他自己却觉得心下猛然一跳。这个人,居然只用一个眼神便使他心神骤乱?叶玄一敛心神,眼神一凌,再向雪含烟对视,却见对方已垂下眼眸,看向楚玉,嘴角含笑。叶玄心中似忽然被东西一堵,有种被人戏弄的感觉。可是,这天下,能戏弄他的人,又有几个。
这时,楚玉已走了上来,对叶玄恭敬地作了一揖道:“楚玉,见过三皇子殿下。”然后撤礼,看向雪含烟,对叶玄介绍说:“这位便是殿下一直想见的,千羽楼楼主,雪含烟。”
叶玄点头,看向雪含烟,却见他此刻眼中早已没有了方才那种刺人的目光,反而是目光柔和,对着他也深深作了一揖,开口说:“雪含烟,见过殿下。”
礼虽深,言语却随意。在一旁的冰月看得直眼抽,这两个人,明里看着好像对殿下极为尊敬,可行礼只行长揖之礼,而且言语也毫无恭敬之意,莫非是真的是江湖中人不拘礼数?他们殿下可是楚国的三皇子啊。
叶玄对这些好似不甚在乎,开口说:“二位多礼,在下这次本是以江湖人的身份来的,不必称我为殿下。”
楚玉与雪含烟听罢,相视一笑,请叶玄坐下。
坐下后,方才离去的韩翼已带人进了西院,捧了新沏的茶,把方才的茶盏撤下,换上新的,又退了下去。
雪含烟看着茶,伸手拿起茶壶,给叶玄倒了一杯,然后说道:“此茶名为雀翎,产自西夜之南,也是慕姑娘亲手沏的,殿下不妨一试。”
慕姑娘?玲珑天女。叶玄一愣,看向雪含烟,却见他只自顾给楚玉和自己倒茶,并不曾看他。叶玄眉头一蹙,端起茶盏浅尝一口,又是微微皱眉,此茶光有茶色,却无茶味吗?
雪含烟亦端起茶盏,却不曾喝,只是将茶盏端在手中轻晃。
“殿下可是在奇怪,这茶虽有茶色,却无茶味?”见叶玄一脸不解,雪含烟含笑开口。
叶玄看着他,也不出口相问。
雪含烟又是一笑:“而且,殿下似乎还有一个,类似的疑问,那就是慕姑娘明明就在我烟羽斋,却为什么不出来见你,而是让我来。”
叶玄心一跳:“不错,这正是我的疑问。”
“所以。”雪含烟紧接开口。“心带疑问,则心已有所挂念,又如何能品出这无生茶的幽香。”
叶玄一愣,看向手中茶杯,忽然一笑:“原来竟是天女要试我一试吗。”
雪含烟嘴角一扬:“不错,的确是慕姑娘,让我先来问殿下几个问题的。若是殿下答得对慕姑娘的心思,慕姑娘自会现身相见。”
在一旁的冰月听到这句话,眉毛不可察觉地跳了跳,这个玲珑天女,怎么比面前这两个人架子还要大。
“哦,不知天女托楼主,问我什么问题?”
“几个关于殿下心中所想的问题。”
关于他心中所想的问题?“请说。”
“好,”雪含烟放下茶盏,“那殿下可要听清楚了。这第一个问题便是,你为何想要这个天下?”雪含烟以淡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却让叶玄身体微微一颤。楚玉在一旁端着茶。看戏。
半响,叶玄才开口:“在早年间,我曾游历整个九州十地,见过许多因战争而失去家园的人,他们无家可归,生活困苦,究其因,不过于各国之间的利益冲突,如若我能成为这天下之主,便可使天下一统,再无战乱,还百姓一个安定。”
安定?楚玉与雪含烟对看一眼,天下确实需要安定。可是……
“安定的确是百姓想要的,不错。可是还有一个问题,天下之主,是靠天下人撑起来的,可享福的是他们撑起来的人,受累的却是他们。你难道真的以为,没有战争百姓就可以过上安定的日子,没有战争百姓们便不用流离失所。为君者,当为天地立心,为百姓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你自问,你可能做到?”
他可能做到?叶玄也在问自己。
“为君者,与天地和,与百姓谐,安天地平,守百姓乐。这些我都知道,我虽非圣人,但我保证,若是我在的皇朝,便政兴人明,我守的天下,便力求海宴河清。”叶玄说此话时,脸上的表情是雪含烟从未看过的认真。
“如此说来,即便是没有玲珑天女,你也会夺这个天下,是这个意思吗?”楚玉开口问道。
“申之以天地命,即便没有玲珑天女,我也决然不悔。”
“可你欲夺天下,必将起八方战乱,岂不与你为百姓立命的信念相悖。”楚玉又道。
叶玄一愣,这话不错,不过……
“历朝历代,凡皇朝欲立,便难免战祸,但我会努力,让楚国的军队所过之处,皆以扶民救命为旨,只要有楚国军队的地方,那里的百姓必然无忧。我会尽我之力,换取天下太平,即便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叶玄此话声音虽然不大,却听得楚玉和雪含烟心头一震,为天下而舍己命,不愧是慕梓看上的人。不管他日后是否能做到,可如今这句话,已是许多人不敢去说的了。而这世上只要有心,又何愁大事不成!
“好一句即便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远处的拱门忽然一句话飘然入耳,一页裙角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这声音的主人仍与他们相距甚远,可却犹如在耳边一般,可见来人功力不弱。而且这声音极浅极淡,虽悠悠然却无比动耳。叶玄不免抬头。
只见北侧的拱门中,一个人现出身来,可惜又被桂花树遮住,只看到一袭水蓝色衣裙。叶玄目光不转,等待着那人现身。
走过桂花树,便是转身,面向众人。此刻慕梓的青丝以白玉簪轻绾,嘴角轻扬,一袭蓝色纱衣,自廊下缓缓行来。
风过而衣衫动,发亦随之轻飘,一张脸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却极为清秀灵丽,超凡脱俗,约是十八岁的年纪。嘴角虽轻扬,却看不出任何情绪,眼中目光不似雪含烟那般透着精明,只是淡淡地看人,让人无法猜测其内心。
叶玄暗叹,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似乎可以另作一解。随即收摄心神,与楚玉和雪含烟一道站起。看雪含烟与楚玉二人的目光,已无方才对他的那种探究,反而显得柔和无比。此女子,莫不就是,玲珑天女慕梓?
见她一步步行得无比从容,又似与楚玉和雪含烟极为相熟。叶玄更确定了心中所想。
慕梓已行到众人面前,朝几人微微一颔首,而后看着叶玄,开口:“看来殿下确有为君者的风度与胸怀,凡是皆以天下为先,以百姓为先,但,若是将这天下换成你叶家皇朝,你还会以宽仁之心,对待你叶家皇朝,欲与你作对之人吗?我可是听说,你与自家两位皇兄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
慕梓说这话时,半分戏谑,半分探究,饶是叶玄脾气再好,被人说到痛处,也不免心中不悦,虽知对方有八成可能是玲珑天女,但在不确定之前,叶玄对这个一出来就挖人家短的人没什么好感。但碍在楚玉和雪含烟都在,且他们对这个女子尤为特别,又是在人家的地方,又不好说什么,只好佯装略带诧异的表情看向雪含烟。
雪含烟接到叶玄的目光后,浅笑道:“这位便是你们楚国皇室一直想要找的,得之可得天下的,玲珑天女。”雪含烟说完后看了慕梓一眼,只见慕梓的眼中闪着一丝只有他才能发现的狡黠,心中不禁微微一笑,暗想,到底是慕梓,激起人心之怒,却又让对方有怒说不得,然后再来一个以身份压人,让对方吞了个死鸭子。
果然,一确认了慕梓的身份后,叶玄的眼中多了几分难以压抑的惊讶,看着慕梓的目光也略带了些不可思议。他没有见过玲珑天女,所以一直一来都是猜测,玲珑天女定是个三十以上的人了,可谁知,见了后才知道,这个玲珑天女,竟是个看起来不过十八岁的少女。
这时慕梓也不再理会叶玄的目光,而是径直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个月前,三皇子殿下曾上无心山寻过我,我们那时虽未见面,我却也是让人给三皇子殿下递了封信的,否则,我们怎能在此刻,在此地相见!三皇子殿下,你说是也不是?”你不信,没关系,拉上一个月前的事,我看你还不信!慕梓想罢端起茶浅抿一口,姿态优雅,将天女的气质一丝丝地透出来……好吧,这样子端着样子真的蛮累的……
果然,听了这话的叶玄身体微微一颤。心中暗想,玲珑天女给过他一封信这件事,除了他之外,已再无第三人知晓,她如今能说出,不正说明,她就是玲珑天女。
叶玄再看了一眼雪含烟和楚玉,此二人目光无异,莫非她真的就是……
叶玄垂下眼眸,心下一转,忽然朝慕梓跪下,说道:“叶玄方才不知姑娘就是天女,失了礼数,还望天女见谅。”说罢深深朝慕梓一拜,行了一个顿首之礼。
一旁的冰月见状一愣,她没看错吧,殿下他……他居然给一个女子行跪拜之礼。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可是堂堂的楚国三皇子啊,向来只有人给他行此礼数,却哪有皇子给平民下跪的道理。想到此处,看向慕梓的目光夹带了几分凌厉。
慕梓是什么人,自是感觉到了冰月的目光,却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淡。然后又将这淡淡的目光投向叶玄,浅声道:“三皇子殿下还是先起来吧,你好歹也是楚国的三皇子,对我一个民间女子行此大礼,我可是受不起的。”
叶玄闻言,自是起来,与慕梓相对而坐。雪含烟与楚玉相视一眼,亦坐了下来。
慕梓再次浅抿一口茶,然后开口:“方才的问题,殿下似乎还不曾答复我呢,怎么,莫非是慕梓,说得有不对之处?”这句话问的,可不就是方才慕梓那个揭叶玄伤疤的问题吗。
叶玄一听,心下一转。玲珑天女是楚国的重点拉拢对象,虽先前楚玉已对他说过,玲珑天女要辅助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他,可未听慕梓亲口承认,心中仍是不太放心。故而他此刻是万万不敢像方才那样去对待慕梓了。玲珑天女,得之可得天下,这便也说明,玲珑天女可不是普通人,糊弄糊弄就能过去了,所以只有说实话,哪怕自己并不愿意。
所以,叶玄在想了一会儿后,仍是开了口:“天女方才所言不错,我与自家两位皇兄的关系,确实并不怎么融洽。所以,如果他们要对付我,即便是我的至亲,我也不会留情,凡是阻挡我夺这天下的,无论是谁,一概杀之。若我真的一统天下之后,他们两个若是想做个自在王爷也就罢了,我定会尊重他们,可他们若心怀不轨,也就怪不得我了。”
慕梓闻言,轻声一笑,抬头看向叶玄。大义灭亲吗?有趣!慕梓微微点了点头。
“欲成大事者,至亲可杀,至义,却不能杀,看来殿下深得此话的真意。楚国的将来,的确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来领导,将来的天下,也的确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来治理。所以,殿下不妨为自己卜上一卦,我为殿下看卦,如何?”慕梓说罢从手中递出三枚铜钱,交予叶玄。
为自己卜上一卦?叶玄不解,接过那三枚铜板,看了一眼楚玉和雪含烟,不知慕梓此举何意。
可是楚玉和雪含烟也只是看着他,似乎他俩也不知慕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叶玄虽不解,却仍是将铜板往茶几上一扔,立出一卦。
慕梓看卦,仍是她先前为叶玄占卜出来的同一卦。嘴角微微一扬。看来这个叶玄,就是她要辅助的人不错了。
慕梓翩然起身,叶玄也跟着起了来。可他才刚站起来,慕梓又忽地弯下身,这次,是她跪他,她为他行礼。
“属下慕梓,日后愿听殿下差遣,无论生死,也定决然不悔,定要将这天下,予以殿下。天女立誓,天地同证,我慕梓如违此誓,定遭无尽天谴。”说罢深深一拜。
得,这会不仅叶玄和一旁的冰月蒙了,雪含烟和楚玉也有些不明,这卦都还没有解呢,怎么忽然就立起誓了。
这时慕梓仍未起身,叶玄也半响才回过神来,这才匆忙扶起慕梓。但却仍是不太敢相信一般,想问为何却又欲言又止。
慕梓一笑:“此乃天意,慕梓是顺天而行罢了。殿下莫不是真的以为,每一位上无心山的人,都会得到我的一封信。”
叶玄一愣,慕梓的意思是……他被白耍了那么久,还浑然不知自己被耍了!顿时心中弥漫着一股郁闷之气。
慕梓一笑,看向雪含烟和楚玉。谁说不是呢!
抬头看,亭外的天空,潇潇细雨已停,九九重阳日,看来还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