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如初怔在一边,却不去管周围正在节节败退的金兵。朱美人远远的瞧见尚如初痴痴傻傻的站在那儿,面前是一个身材出落的小姑娘,姑娘身后站在一个相貌清瘦的男子。她心思细腻,心中变猜中这姑娘定然与尚如初又颇大渊源。朱美人身材臃肿,轻功不甚厉害,可力大无穷,看准了尚如初的方位,便往这边走来。朱美人穿着细腻的衫裙,在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战场之上颇为显眼。宋兵看她是个相貌丑陋的大肥女,心下也不敢怜惜,举刀便往她身上砍来,朱美人长袖一甩,那袖头就像长了眼睛一般,系在那人脖子之上,朱美人手一使劲,那人登时气绝。就这样朱美人一连毙了二十余名宋兵,宋兵这时才明白远在这一瞥之下丑陋已极的大肥女竟是武林好手。朱美人杀到尚如初三丈之处,道“尚少侠,你怎的了!”尚如初慢慢回过头来,瞧着朱美人不分眼口的脸庞,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栗建华道心头一紧,却是从来没有见过尚如初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在她眼中尚如初曾是个很善良,很单纯,不谙世事的少年。她的心不禁有些要软了下来,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怜惜的神色。身后的武观微觉有异,细查栗建华脸色便知道栗建华终究是狠不下心来去伤害尚如初。武观轻轻在栗建华耳边道“建华,难道你忘了这尚如初当日里不许你复仇了吗!”栗建华眼神一定,想起当天尚如初挡在王静身旁,不许她动她一根汗毛的事情来。这时再看尚如初,狠狠道“尚如初,你反投金国,要与天下人为敌,你还有脸吗!”说着长剑一扬,刷的一下刺了过去。尚如初甚至连躲避都没有,便被栗建华刺中。当剑尖刺入尚如初胸膛之时,栗建华似乎都没有预料到她能如此轻易地伤到尚如初,她心中早已经准备好了几招凌厉无比的后招,可这时却全都不要用上。
她或许想到了尚如初绝不会伤她,可她未曾想到尚如初却是甚至连她的剑招都不去闪躲。
朱美人却是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娇柔的女子竟会倏然对尚如初出手,大惊一叫,急忙奔到尚如初身旁,见剑尖深入尚如初右胸四寸许,鲜血已不断地从伤口之处流了出来。栗建华脑海一片混沌,将剑一抽,转身欲去。赛罕正在一旁独身御敌,这时瞧见尚如初无缘由的被刺了一剑,心中又惑又急,真想过去相救,只是苦于手足受损,自保有余,可要上前邀斗,却是不及。朱美人向栗建华喝骂道“臭女,你好心狠啊~!”朱美人心若明镜,一瞧尚如初被刺的这一剑,他既不趋避,也不格挡,便是如同自愿挨上了这一剑,自是猜出几分尚如初和这栗建华之间定然有几分难言的曲折。长剑陡然抽出,尚如初身子一震,显是十分疼痛,红油油的血喷了一喷,朱美人赶紧点中尚如初胸前几处大穴,封住穴道,从自己衣裳上撤下一条长布,轻轻个裹在尚如初的伤口之上。朱美人一边裹,一边道“你怎的如此傻,难道你不知道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是心狠手辣吗!”尚如初恍若未闻。朱美人续道“瞧我替你杀了那薄情妮子!”说着将尚如初轻轻靠在一块大石之上,便要发足去找栗建华的麻烦。尚如初伸手拉住朱美人,朱美人却是没有想到他这一拉,未及受力,尚如初被她衣裳一带,伤口一扯,叫了“哎呦”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来。朱美人忙重新把他放好,道“你怎的这样傻”。尚如初由于失血过多,脸色变得苍白异常,挤出一丝微笑来。朱美人却是读不懂这一笑到底是何意思,叹了口气道“好吧,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爱过我,我也从来没有爱过一个男人,我却是不知道你何必如此作践自己!”她将尚如初安置在巨石之上,招呼过了几个金兵守护尚如初,自己便又奔入人群之中展开剧斗。
这时宋兵已然越斗越勇,金兵被打的节节败退。尚如初藏身之处正好便要被宋人覆盖而过。几名宋兵看到有一个年纪轻轻,相貌堂堂的少年正靠在巨石上,脸色苍白无比,身子四周有数处血迹,知道他已经受了重伤。几人一跃而上,和看护尚如初的金兵相斗了起来。这时宋兵是金兵的两倍之多,金兵就算在英勇善战,但终究耐不过人多,四五名宋人将那金兵缠住,另外几人便来偷袭尚如初。
领先的一人嘿嘿冷笑两声,冷笑道:“这小子刚刚倒是威风的紧,这下落到老子手里,也叫你尝尝我的钢刀的厉害!”眼神陡然一紧,露出凶光,便往尚如初这儿砍来。尚如初这时已是十分虚落,眼见明晃晃的钢刀在眼前一闪,凭着一股极强的求生欲望,用手指在剑柄上一弹,青霜剑倏地飞了出来,直直的撞在那人胸口,那人定是觉着气窒,尚如初伸脚再在剑柄上往上一踢,剑柄凌空转了两个圈子,剑柄又撞在那人脑壳之上,那人昏死过去。
身体之中各处肌肉相互牵连,尚如初这一下累得伤口之处再撕裂半寸,又是一疼。这人身后还有两人,见尚如初重伤之下仍旧有此绝技,心中一凛。其中有一人颇为精明,看出尚如初这一下已经实际上深深伤到了自己。若是要尚如初再像使出这样一招,势必生命堪忧。其余两人本欲逃跑,这人道“别走,我看这人已受重伤,绝不可能再伤咱们性命,这小儿身负神功,又有金兵看护,定是金营之中的重要人物,你我捉了这人,我想吉成将军一定大大有赏!”那二人将信将疑,当听到‘重重有赏’四字时候,再想想这人说的也破有道理,当下再不犹豫。又跟在这人身后,慢慢的向尚如初移进。
尚如初艰难的靠在巨石之上,手中拿着青霜宝剑,暗中运功,若是这三人斗胆敢欺上身来,他就算是玉石俱焚,也要跟着三人拼了。尚如初清隽的脸上苍白无力,却没有一点点的害怕,他心中有的只是无限的惋惜和眷恋。
为首的那人嘿嘿冷笑,猛的向尚如初冲来,这一招没有任何取巧的意思,若是在平时,就算是最等低级的人也知道这样直截了当的进攻,全然没有一点点的迂回虚实之招,对方只要一个小小的技巧,不论你力量再大,也最终便要受制于对方。而这人之所以现在使出这样之招,便是算准了尚如初绝无可能再有力量再来抵挡他这一刺。尚如初嘴角一丝冷笑,他自是识破了这人的心思,尚如初虽是小小少年,他却偏偏不信邪。尚如初正欲运力起身,就算这一运力使伤口再度加重,他也要起身。谁料又是从远处嗖的一声飞来一个物事,尚如初眼光如电,那人未曾看清,尚如初却是看的清清楚楚,飞来的竟是一直珠钗!珠钗直向飞向那人的咽喉之处,那人大惊,他刚才一直注意尚如初,却没有料到远处飞来的这一支珠钗。待他大惊之下想要相躲的时候,已经躲避不及,珠钗直直的射进了他的喉头。
那人被射中了喉头,一时之间喘不上气来,喉咙中咯咯的响着。尚如初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他这儿急奔过来,尚如初只觉着这足声极为熟悉,登时想到这定是一个熟悉的人,至于是谁,他不知是想不起来,还是不愿想清楚,只觉心中一暖,即使这时死了也绝不可惜。等到那人奔到尚如初身前,二话不说,便挺剑又狠又辣的向对面三人连进三招,招招皆是武术中最为凌厉的杀招。那三人中只有为首一人稍具胆色,这时为首一人喉头中钗,不能自保,向被这少女一件刺死,另外两人甚是胆小,见这少女武功厉害,自知不是对手,再斗下去,徒送了自己性命。便转身逃走了。
那少女赶走了三人,满转过身来,一件尚如初一脸苍白,身上沾染了鲜血。一双本来就水汪汪的眼睛登时留下两道泪水来。这少女正是王静。王静扑到尚如初身旁,用手轻轻碰碰尚如初的脸颊,颤声道“你怎的了?你很疼吧,谁把你伤成这副模样!我要杀他全家!呜呜”她虽然平常里冷冷冰冰的,这时却是真情流露,柔情万种。尚如初挤出一丝笑开,细声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儿太危险,你快回去!”尚如初这时觉着自己受伤太深,性命已然无保,这时却没想到自己安危,只是想着王静的安全。王静听到尚如初这时居然仍在关心她的安危,心中一暖,再看尚如初清隽的脸颊,虽然沾满了血污,可在王静眼中却是英俊异常。
王静柔声道“你答应过我好好回来的,你还记着吗!”尚如初道“我当然记着!”王静用衣袖拭了眼泪,道“好,我留在这儿保护你!要是你死了,我也不活了!”王静是异族女子,遇上了真心喜欢的人,绝对不会藏着掖着。这两句话说的情真意切。尚如初道“王静,你这么做又是何苦?”王静眼睛中含着泪水,笑道“我这是何苦!你以为我这是在受苦吗,我老是告诉你,看到你受伤的模样,我真恨不得此刻靠在这石头上的人是我,若是我现在将你一人留在这儿,那才是让我痛苦万分呢!尚如初,你说我傻也好,何苦也好?反正我正一辈子便是缠着你了。入我相思门,应知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王静自然而然吟出李太白当年的这两句诗,心中只觉着世间唯有这两句诗句才能让尚如初知道她此时的心意。尚如初从未听过这句诗句,可王静说这句时情真意切,楚楚可怜的神态他看在眼里,心中有所触动,再听到诗句中“相思”二字,心中登时感触万千。这时才深刻体会到王静对他的一片心意到底到了何种程度。王静续道“如初哥哥,我这辈子便要缠上你了!我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你!”尚如初半响说不出话来,隔了一会儿,柔声道“王静,你坐到我身边来!”王静一喜,坐到尚如初身边来。尚如初伸臂裹住王静的肩膀。王静心中一荡,轻轻的往尚如初肩上一靠,她知道尚如初有伤在身,只是轻轻的挨着尚如初的肩膀,却不敢将半分力气使在他身上。周围便是杀声滔天,王静却一点点都不曾听见,王静鼻中嗅到尚如初身上一股男人独有的气息,心中只望时间便停在这一刻再也不要往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