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燕打车来到了车站站台,她换了一袭雪白的连衣裙,淡妆素裹,头发里还有刚刚洗浴过的清香。不容分说一把拽住郑彦的手说,你现在什么也别去想,今晚听我的安排!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去看电影。
郑彦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触和喜悦,差点又掉出泪来。
在街边夜市的大排档,黄燕叫来一大钵麻辣烫,吃麻辣烫的时候她被辣得咧着小嘴不住的倒吸着凉气,却依旧兴趣怏然乐不知疲。圆圆的脸上渗出了汗珠,郑彦从餐巾纸盒里抽出两张纸巾,不动声色的递在她的手上。她笑了,依然露出两个好看的小酒窝,边檫汗边说,你要是没结婚啊,我就跟你从良了。郑彦讪讪一笑说,可惜了,跟着我有什么好,我既没有钱又没有像样的工作,泥腿子一个,跟着我活受罪!这两天还没吃够苦头吗?受苦不说,还要听人数落。
黄燕嘻嘻一笑,说,这不,回到善能,我又有钱了。听她如此说,郑彦有些尴尬,世上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一个男人的落魄尽显于一小女子眼底。
知道我为什么一眼看上你么?黄燕问。
看上我了?郑彦内心嘀咕,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表面上看来你放荡不羁,特立独行,但实际上你的言行举止却不同于其它客人那般邪恶****,别看我年纪小,两年来却阅人无数,我看得出你是内心寂寞,想找人说话,但真正到了我们那样的场合,你的骨子里却会滋生出一种排斥感来,我能感觉你对我那间小屋子的厌恶。
你还记得我抽屉里随意放着的现金吧?
不错,那天在她小屋子郑彦确实在无意间打开过她的抽屉,见里面杂乱的放着些百元纸币,当时着实吃了一惊,并非惊讶有多少钱,只是觉着黄燕这姑娘太大大咧咧了。若是有人见财起心,顺手牵走这些钞票简单之极,反正谁也不认识谁。后来郑彦还特意提醒过她,别把钱不当钱的随意乱放。
我是有意的,曾经吃过亏,当时在星宇休闲会所做事的小姐多,两人住着一间屋子,我每个月的积蓄都是放在床下墙角的一个箱子里锁着,放钱的地方只有与我同住的那位姑娘清楚,直到有一天我打开箱子准备再往里放钱的时候才发现,锁被撬了,箱子里的二万多块钱没了。我意识到,肯定是与我同住的姑娘干的。我四处找她时才从琴姐那知道,几小时前她已辞工走人了。
你没报警?郑彦讶然。报警?黄燕白了一眼,你莫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我跑到派出所去说,我卖身的两万多块钱被人偷了?来我们这里做事的,基本上用的是假名,报警也没有。郑彦用筷子轻轻的敲了敲头,说,你看我,都笨成猪了!既然你吃过亏,怎么还把钱到处乱放?你刚才说你是有意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燕哈哈笑着,皱着眉头用手不停的在小嘴巴前扇着,估计是辣得不行。她夹了一块豆腐干放在嘴里,边嚼边说,在我抽屉里通常都胡乱放着一千块钱,这一千块钱我根本没当回事,就算有人顺手牵走也没啥大不了的,至少能从这一点钱的得失里看出一个人的本质,值得!更何况,若是有人诚心来行窃的话,找到这一千块钱之后便不会再费力的四处翻找,这叫丢卒保帅,以免遭受更大的损失。
用钱来试一个人的人品……很管用,你很聪明也很孤单,怎么,两年来没遇见过相好的?还是对人心人性失了望?郑彦眉毛微挑。
世界很大,也很小,在善能走在大街上常常会遇到熟客,我没有朋友,只有客人,你是例外。黄燕展现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你就是这样看上的我?郑彦不愿让话题变得沉重,有意调侃道。
额,这么多理由还不够?黄燕瞪眼望着郑彦。一瞬间的表情和反应,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但她已在烟花柳巷中咬着牙摸爬滚打足足两年有余,硬是把稚嫩的身心装备上一套厚厚的铠甲。
黄燕辣到不行,灯光下油光可鉴,郑彦起身走到旁边的小店上掏出仅有的两个钢镚买了两瓶矿泉水。
黄燕喝了一口矿泉水,问,你明天怎么办?
郑彦说,生意是折本折到了家,明天我想点办法把录像器具搬回家。
她说,你别担心,这事我来帮你想办法。
郑彦呵呵一笑,说,我一个堂堂男人你还怕我回不了家啊?这事你别操心。明天,明天又能怎样?霍斌邓玲能认亏的账吗?他断断续续援助出去的钱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他们还,只能打电话给自己的姐夫周天强,听着他的数落,然后再拿上一笔他汇来的救济款,像一只掉落水塘的落水狗,湿漉漉地夹着尾滚回家。暂不说明天,单说今夜,身无分文的郑彦,何处能安?只能露宿街头!
黄燕瞅了郑彦一眼,说,我得提点你,霍斌那人可不是善类,虽然你们是亲戚,但我劝你尽量不要在金钱上与他打交道。
郑彦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说,亲戚之间的事,不能用好坏去衡量,该帮的还是得帮。
麻辣烫吃得差不多了,两人起身,黄燕结了账,说,走,我们看电影去。郑彦说,明天就要回老家了,估计与你再也难有见面的一天。我俩的相遇,是命,也是缘,电影还是不看了,就利用这个时间说会话吧。
黄燕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郑彦,去我那里?然后又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去我那。这样吧,先到我那里去一趟,待我拿上一些衣物,然后再去开个房间,咱俩好好说话。
郑彦点了点头,说,行!这样也好。
黄燕冲着郑彦吐了吐舌头,笑着说,今晚千万别让警察给逮了!
郑彦说,逮我们做什么,你这几天来了亲戚,难道警察还能给我们定一个奸宿之罪、嫖1娼未遂?
黄燕闻言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想来这罪名着实好笑。
郑彦想,如若真是如此,也活该自己衰。
十月的夜空,微风清凉,繁星点点,灯光摇曳,街边有一空矿泉水瓶,郑彦上去踢了一脚,矿泉水瓶蓬地飞起,在灯火阑珊的街上跳了几下,无声无息地滚进路边的臭水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