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襄市看守所,不同于监狱性质,犹如中转站一般,羁押着短期拘留的嫌疑人,以及还未开审定刑的案犯。被拘留的嫌疑人,除了每日三顿饭的时间,大部分便是待在拘留室中,进行自由限制管制。
每天有两次半个小时放风时段,嫌犯可以在监视范围内,进行日常活动。
“抽烟么,出去整一支呗。”魏利国走到门口,经过余孤的床铺,微笑着的问道。
“我不会,谢谢。”余孤回了一声,便侧过身子去。
魏利国挑了挑眉,便也不再多说,走出门去。其余人跟在其后,只有余孤斜对面那年轻男子,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看守所有个专门为嫌犯放风的环形操场,直径约莫五十米左右,一旁种植着许多枫树,如今枝叶繁茂,倒成了不错的栖息之地。
魏利国领着年轻身高的男人,找个微风徐徐的通风处,并排坐着。一根烟燃起,那般温祥和善的脸色,陡然不现。
目光如利刃扫视着眼前放风的其余嫌犯,坚定道。“定是出了内鬼!”
年轻男人瞧了瞧魏利国,苦涩着脸应道,“只是可惜,这孙子太心急了些,徒劳一场。”
“这次是走运。”魏利国摆了摆手,深吸一口烟缓缓道,“阿豪,你跟了我也快十年了,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日子过的他女良如履薄冰,稍一不小心,便掉进火山焰里,烧得尸骨无存。”
年轻男人不再接话,目光也瞥向别处。
这番话其中的意思,自己清楚的很。自从十年前踏上这条船以来,还从未见过魏利国进过派出所,这番还是头一次。仅管警方不过是行政拘留,可在魏利国的心中,只怕也是警方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做事滴水不漏的魏利国,绝不会允许自己再度翻船,哪怕是如此搂草打兔子的机会,都不会再给他们。
“佛爷。”年轻男人面色凝重,微微抬起手,指着斜对面一颗枫树下,正靠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
“看来,也不一定是徒劳一场啊。”魏利国脸色冷冷一笑,转瞬即逝,侧过身子站起,生怕被对面大汉认出一般,低声道,“咱们先回去罢,以后别想再出来放风咯。”
余孤在拘留室里,总算消停渡过了五天了,看来魏利国的话,果真不假。李明只若一瞧上自己,嘴便咧得荷花一般,反倒令自己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在这种地方,少一事远比多一事要好太多。
几日下来,余孤虽然躺在床上没说几句话,不过耳朵一直竖得紧,也算对眼前几人,有了初步的了解。
光头叫作魏利国,已经四十出头了,因开赌博机室被行政拘留,在他对面床铺的,是他的手下马仔,名字叫做谢子豪,生的一米七六的个子,相貌却是冷寒逼人,一眼瞧着便知绝不是善茬,外号被称作“毒蛇”。
至于李明,不过是个扒手惯犯,中国人向来喜欢分个长幼尊卑,即便是梁山好汉聚义,却也是得定个座次排位。李明好比杜迁宋万一般,本是最早进来的,哪成想屁股还未稳妥,魏利国便进来了,光是瞧着毒蛇那一脸冷寒之气,立刻低耷着头,不敢叫次。
张扬是第四个进301室的,是因诈骗进来的,属于高智商犯罪,作为扒手这种低端犯罪,李明自然又矮了一截。
第五个进来的便是余孤斜对面的年轻人,个头不高,不过才一米七二左右,而且身子紧瘦些,肤色白皙,况如小白脸一般。李明总算提起几分自信,总不得令这小子,也压在自己头上不是。不过本想博几分脸面的李明,着实不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挨了一通狠揍,再也不敢多话。
挨了两日闷气的李明,一瞧着余孤,心中顿时又鼓起了勇气,只是没曾想这小子,手段虽说不行,倒是个敢玩命的狠角色。
那晚余孤想勒死李明的一幕,都被魏利国瞧在眼里,第二天一早,便将昨晚的惊险添油加醋一番,小偷搁在哪都难上台面,吓得李明后背一身冷汗,宁可怂得低三下四,却也再不敢没事挑事。
“你莫要瞧不起老子。”李明终究还是改不掉夸夸其谈的毛病,闷了这些天早憋得不行,不知为何跟张扬斗上了嘴,扯着嗓子喝着,“在洋襄市,老子可谓是七进七出了,每次挨不过一个月,那些条子没法,只得乖乖的给咱放出去。”
“哟。”张扬故意装着来了兴趣,毕竟有得调侃,时间打发了也快些,“明哥,难不CD跟条子认了亲戚,拜了把子呢。”
“去你的!”李明听着张扬接了腔,顿感兴致高昂,“俗话说的好,捉贼拿赃,他们找不到赃,凭啥不放老子?”
“得了得了。”张扬摇了摇头,唏嘘一声,“还真当自己是鼓上蚤了。“
“嘿!你还别不服气。”李明叉着腰道,“有种你把你家地址给我说道说道,老子出去后第一桩买卖,就去你那干,怎样?”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张扬是以诈骗罪定刑的,不过警核实方到的数目,却不过只是个零头,量刑上也只得大打折扣。在牢子里挨个半年十个月的,还指着藏在家里的老底过几年奢华日子,怎敢告诉他?
“你说撒,说嘛。”李明见他有些怂了,更加得意起来。“真是没种,老子上番进局子里,还结识几个洋襄道上的人物,这次的质量,可差多咯。”
“那你说说,都结识了那些人物?”躺在床上的魏利国,正瞧本《论语》,眼皮盯着书页,也不瞟李明一眼,估摸也是随口一问罢。
可在李明心里,这可是大大的了不得,谢子豪那张脸,光是瞧上一眼,足可知道此人在外面定是个人物,却在魏利国面前唯唯诺诺,跟亲孙子似得。
想来今番这局子里,魏利国在外面名头也是不小,毕竟搞赌博业务的,没有人在道上罩着,绝难做得。
日后出去遇上麻烦,提点一下曾经跟谁谁谁,可是睡过一个铺的弟兄,或许会有莫大的帮助。
朋友多了,路总宽些。
扒手的水平,的确的差劲太多,在牢子里阿谀谄媚拉关系,真把那些小说里的剧情当回事了。
李明小跑到魏利国床铺前,眼睛放着光一般,“刘文达,听过没?他可是五爷手下弟兄!”
“没听过。”魏利国撅了撅嘴,眼睛始终没离开过书。
李明顿感有些失望,一连又说了几个道上名气小些的,更是令魏利国不断摇头。只得怏怏站起身子,自言自语道,“也是,连沙皮的名号都不知道,怎会知道他手下的小弟。”
沙皮?
李明想来是失望极了,最后的自言自语,更是极其的小声,却令靠门口的余孤,全身一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