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徐达平揉了揉眼睛,点燃一支烟,猛吸上三五口,呛得咳嗽不已。按灭了烟头,精神气稍许提了几分,便立刻站起身子,快步出了休息室。
三步并作两步转过楼角,径直推门而入,三名相对而坐的年轻男女,立刻站起身子抖擞精神。徐达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道,“都辛苦了,有结果了吗?”
“徐处。”最右侧的男警察,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想到这老莫,牙口比咱们想象硬的多,一个字都不说。”
“恩。”徐达平点了点头,走上前坐下道,“和我想的一样,倘若换作是我,也定是一字不提。”
三名年轻警察瞪大了眼,若不是亲耳所闻,真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从缉毒处处长嘴里说出的。
徐达平的职务,虽说是任职缉毒处处长,可还兼顾着洋襄市公安厅副厅长的身份。
在洋襄市公安系统中,若是不知道徐达平这个名字,不是从外省新调派来的基层警员,便定是刚毕业进入警局的新苗子。
徐达平三个字,已经绝不仅仅是公安系统的高级警官,而是整个洋襄市警界的标志性人物。-
“怎么?”徐达平瞧着个个惊异般的眼神,微微一笑,“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不殆嘛。在与犯罪份子的斗争中,我们必须时刻保持冷静,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对案件的调查,侦破以及落实方面,都会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
几名年轻警察,赞同的点了点头。
徐达平脸上微笑瞬间消失,显现出一副不甘的无奈,自己调任缉毒处三年来,好不容易将小鱼安插进张彪团伙之中,这次朱江口毒品交易,可谓是大获全胜。作为买方的莫盛凯人赃并获,张彪跳江而逃,不过如今通缉令已经遍布网络街头,抓捕归案估摸是指日可待。
美中不足,小鱼却在朱江口交易后,无法再继续联络上了。
无论是张彪,还是莫盛凯,在律法方面,都已经触及了无法改变的底线。坦白从宽,立功减刑的原则,是无法救赎这些大毒枭的,如此显浅的道理徐达平明白,老莫更是明白,张嘴与不张嘴之间,着实没了分别。
“你们准备好详尽的资料,物证归纳整齐,准备起诉吧。”徐达平站起身子,轻叹一声道,“现在你们也去休息休息,都熬了一夜了。”
徐达平却没有再回休息室,而是去了一楼的办公室,房间内的黑板上,几个箭头错综复杂指着各张照片。虽然仅仅不过三五个人,却是凝聚着缉毒处这三年来的心血。
正中间的照片,是个光头中年男人,面相显得和善极了,若不是秃着顶,实在难以将毒品与这相貌联系在一起。只是可惜,小鱼窝藏张彪团伙两年,却也只见过其三次,而且从未抓到过出格的把柄,无法掌握有力的证据链,更何况此时小鱼音信全无。
根据小鱼的最后紧急情报,不得不趁势将光头的游戏厅连锅端起,如此行动的确过于鲁莽了些,可情急之下,徐达平的果断出击,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徐达平二十五岁时,便是刑侦大队的扛鼎人物,如今调任在缉毒线上,可二十多年的刑侦手段,决不是浪得虚名。
朱江口一战,缴获毒品多达二百公斤,在整个洋襄缉毒史上,可谓是史无前例的。仅管如此大的收获,反而徐达平有些惴惴不安,敏锐的直觉,断定眼下的情势只怕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徐达平脸上微微一笑,姜终究还是老得辣,给自己提了提气,破案率高达百分百的自己,越是困难重重的迷雾,反而会给自己越大的动力。
301室。
余孤只觉得睡得很沉,也许是两晚都没睡踏实过,双腿被晃动许久,居然仍闭着眼。
光头中年男人微微一笑,伸手拍了下去,又居然加了几分劲,才将这小子拍醒。
“你干嘛?”余孤睁眼一瞧,立刻警觉的坐起身子,恶狠狠的瞪道。
“小兄弟。”光头男人轻蔑一笑,“就你睡得这般死,被勒死了估计都不知道呢。”
余孤内心一怔。
“我叫魏利国。”光头男人伸出手道,“以后都在一个号子,打闹是最愚蠢的方式。”
余孤莫名的瞧着光头,干净的脸上,凸显着极其的和善之色,犹如曾经的大学教师一般。不过转念一想,看守所里虽不见得都是恶徒,可若不是穷凶极恶的煞主,绝难混牢头的地步,脸上再度警惕起来。
“怎么?”魏利国挑了挑眉头,伸出的手仍悬在半空,“不愿给我个面子?还想半夜整点暗杀的把戏?”
余孤冷冷一笑,“老子的事,你他女马的别掺和!”
魏利国站起身子,边走边说道,“昨天打你那汉子叫李明,是个扒手,这次算是三进宫了,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在这牢子里,你动不了他一根毫毛!”
魏利国几步便走回自己的床铺前,转身坐下,脸色已然那般祥和,只是语气已然冰冷的很,“我不许别人在这间牢子里惹出任何事端,在我离开前,谁也不行!”
“只怕你口气大了些。”余孤冷哼一声。
“这间牢子里加上你六个人。”魏利国眼中寒光秉秉道,“我可以令除你以外的任何一人,以你的方式,将你勒死在任何一个夜晚,是想继续做刺秦王的荆轲,还是想踏踏实实的全身出牢子,决定由你。”
余孤害怕了,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居然害怕了。
对于一个想死的人来说,心中刹那间有了几分的畏惧感。
“我不动手,也没准那夜死在你们手里。”余孤依然勉强撑着脸皮,不至于露出心中的恐惧。
“你放心。”魏利国微微一笑,犹如一股冬去春风般,令人心底觉得一阵舒爽。“李明已经去帮你打早饭了,一会他们回来,你们的仇怨便也该烟消云散了罢。”
正说到此处,李明果真拿着塑料碗进来,一脸摇尾般的舔着笑,径直走到余孤身前道,“兄弟,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进牢子都得挨这么一遭,你也别搁心里去,老李今天给你赔不是了。”
余孤躺在床头,瞧着李明递上来的饭盒,竟不知所措。
什么情况?
余孤不是傻子,傻子考不上名牌大学,拘留室里的每一个人,论单干只怕自己都不是个,可李明居然向自己主动示好?
瞥了眼斜对面年轻男子,以他的身手,居然在号子里都坐不上牢头,自己的几斤几两,只怕真掀不起浪来。
沙皮!
余孤的脑海里,晃出这个名字来。
不错,自己绝不能死,绝不能在眼下就白白死了。
“那课程呢?”余孤虚着右眼,对着李明抬了抬额头。
“什么课程不课程的,以后都是弟兄了。”李明拍着肚皮乐呵呵道,“赶紧吃吧,待会都凉了。”
余孤接过饭盒,瞧着有些发黄的馒头,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西郊毛平新区的一个厂房,本是几个台商合伙买下的,后来其中一个老板,经商不力破产了,导致整个资金链都断了,只得暂且搁置下来。
其中一个建了一半的厂房,如今早已废弃在一边。
在厂房的各个进出口位置,以及窗口边上,十几个人分别躲在各个掩体左右,监视着所有的进出口。
厂房里面,混泥土架子下吊着个年轻男子,此时微闭着双眼,裸赤的上身,瞧不见一处完整的皮肤,全是一道道的血疤。
正前面搁着两把摇椅,坐在左边的男人,脖子上挂着极粗的金链子,松垮的背心,下身也是极其宽松的短裤。坐在右边的人,穿着却是极为讲究,一身名牌的休闲服。
“狼哥。”金链子人问道,“这小子,还留他干什么,我这就剐了去!”
“彪子。”左边男人面色凝重,揉了揉太阳穴道,“佛爷还在里面,此时切莫惹出动静,免得牵连了他,等他出来了是剁是剐,由你决定。”
“他女良的。”张彪吐了口吐沫,上前又朝着年轻人的面门挥了两拳,狠狠啐了一口道,“就让你再多活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