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楚搓着手里的衣服,深深叹了口气。齐楚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你怎么会是一个这样的人?
在现代的时候,每当爸妈数落你成绩不够好,将来只能给别人打工的时候,你是怎么反驳他们的?你说那些读书成绩好的人都是“死读书”、“书呆子”,“读书好未必人品好”,还自诩是品德高尚的人。其实自己才是死读书,不懂变通,死读书还读不过人家,说酸话罢了。齐楚,你就是个失败者,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穷”字,就把你难倒了,你就坚持不住了。你读书读不过别人,连所谓的“人品高尚”都要丢了吗?
齐楚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你还要去偷钱,你怎么不直接去烧杀掳掠呢?来钱还快呢!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任何借口都不是做坏事的理由。你好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受过的教育还少吗?从小偷小摸盗窃抢劫再到江洋大盗,这段距离真的很短吗?偷了钱,然后逃跑,一时的安逸难道可以掩盖你内心的不安吗?就算不被抓到,你也只会一辈子被无形的牢笼所禁锢。每当听到“小偷”这个名词,你的心就会被刺痛。你永远不能抬起头来。
齐楚使劲地拉扯自己的头发,流下泪来。葛大娘她对你这么好,要不是她在你最失望、最低谷时给你一碗粥喝,还给你一份工作,你能不能活到今天还是个未知数呢。你偷她的钱,岂不是忘恩负义?岂不是让所有人都能义正言辞地骂乞丐“果然都是贼骨头”。
“不,你不能这么做。你要好好洗衣服,努力干活养活自己。你可以的,加油!”齐楚暗暗给自己鼓劲加油,擦干脸上的泪。又借着盆里的水倒映出来的样子整好头发,见自己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红掌印,齐楚只能用点干净的水冷敷一下消消肿。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动,葛大娘跟几个大婶一块儿说说笑笑地回来了。前后不过几分钟,齐楚暗暗心惊,庆幸自己悬崖勒马,什么也没做,不然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葛大娘在门口跟几个大婶分手道别之后进门来,齐楚一时愧疚不已不敢看她。葛大娘没有察觉,兴冲冲地去了厨房把怀里抱的大罐子放好才出来。
一出来,大娘见到齐楚正在麻溜地洗衣服,就乐开了花,招招手,“楚楚,你过来。过来。”
齐楚把湿漉漉的手在身上擦了擦,慢慢吞吞走过去。她怕葛大娘看见脸上的红掌印,特意走得离大娘远点,还用另外半张好的脸对着大娘,“大娘,我过来了。你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我还有衣服没洗完呢。”
“你走的这么远作什么,快过来。”大娘一把拉过齐楚的手,将她拉到身前,“哎,你的脸怎么了,怎么红红的?谁打你了?我走之前还好好的呢,刚刚谁来过了?”
齐楚听着大娘的关心,心里又是羞惭又是愧疚,“没有,大娘。没人打我。”
“没人打你。没人打你,你的脸怎么成这样了?你别骗大娘,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别不吭声,一定要告诉大娘。大娘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大娘怜爱地抚摸着齐楚的脸,心疼不已,“你看你这脸都开始肿了,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齐楚不好意思了,她低下头编了一个谎话,“大娘,真的没有,是我自己。您刚刚走了之后,我有点困,我怕睡死了,洗不完,就打了自己一巴掌。”
“你自己打自己!小姑娘也太狠了。”大娘听了更心疼了,“哎呦,你打自己也不能打脸啊。小姑娘本来挺好看的,这么一打打坏了怎么办?”
“等着。”大娘把齐楚拉到厅里,自己进屋拿了一瓶药出来,“来,大娘给你上点药。涂了药好得快一点。”
齐楚乖乖地坐着,任大娘涂药,心里不是滋味,流下泪来。大娘赶紧擦擦她的眼泪,“小姑娘哭什么。眼泪一流药可白擦了。好了,擦好了。”
齐楚哽咽地跟大娘道谢。大娘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事儿。今天你就早点回去吧,剩下的衣服就不用洗了,等明天吧,啊。等我去拿钱给你。”
齐楚要是不依她,大娘又不高兴了,“让你回去就回去,好好休息,知道吗?好了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齐楚拿了钱,跟大娘道别。看着眼前紧闭的木门,齐楚又忍不住哭了。过了好一会儿,齐楚才缓过来,慢慢走出巷子。还没走远,就看见不远处人头攒动,好多人拿着碗挤来挤去。齐楚走近一看,拥挤的都是穷人,衣服上都打着很多补丁,除了不脏跟乞丐也没多大区别。
齐楚使劲地往里挤挤,发现是一家富户在施粥。看着旁边拥挤的人个个都拿着碗,再看一眼所剩不多的粥桶。齐楚急了,连忙跑回破庙,一路急奔,连口气都没喘,拿了小狗子的破碗就往回赶。
好不容易跑回去,突出重围,终于赶上。看着家丁把那勺粥安安稳稳地舀到碗里,齐楚的心终于落了地。道了谢,往回走。听到家丁说“粥没有了”的时候,齐楚笑出声来。
又从卖饼大爷那里买了两个饼,齐楚哼着歌儿,慢慢悠悠的就回了破庙。自从那天在码头等了小狗子几个时辰才等到他,齐楚就学乖了,自己先回破庙,不等他。破庙虽破,但好歹有片瓦遮头,再冷也比外面暖和。回到破庙,齐楚才觉出不对劲来。刚刚跑得太急,竟然忘记告诉其他的乞丐们外面有施粥。
由于天太冷,天也黑的早,都城里的风吹在脸上还容易干裂,现在破庙里的乞丐没有像往常一样天天出去一整天的,大多数都是出去几个时辰就回来睡觉的。齐楚回来,正撞上大多数乞丐都在的时候。几乎所有乞丐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所有人都看得见那碗还泛着热气的清粥。
又不能再退回去,齐楚只好不自在地穿过一大波聚集在火堆前的乞丐,假装没看到他们的渴望眼神。她做到草垫子上,喝了口粥。对面一个大嫂子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小孩从齐楚进来就一直盯着她手里的粥。看见齐楚喝粥,小孩舔了舔嘴唇,转头拉扯他娘的衣服,“娘,我想喝粥。”
没想到这句话点燃了大嫂子的爆点,她抓起小孩按在腿上,“啪啪啪”地打屁股,一边还骂道,“喝喝喝,喝什么喝,喝死你算了。”
齐楚听着,尴尬不已,再看其他的乞丐交头接耳,絮絮叨叨,一边说话,一边拿眼瞟她。齐楚难受极了,小心地把碗放在垫子内侧,等着小狗子回来吃。一个叫老六的乞丐叼着草经过齐楚身边,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吃独食。”
齐楚什么也说不出来,也不敢和人争辩,只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小狗子回来。
等到天黑,小狗子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破庙。齐楚本来满心的委屈和抱怨,一看见小狗子的脸和他颤抖的双手就什么也说不出来,全吞回了肚子里。端出粥,两个人相对无语地分食干净,就急匆匆地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