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篱心中清楚,方才那墨之佣兵团的成员都在,他们对月凛颇为忌惮,若是月凛不在,他们定会杀了自己。想到这里,心中更加觉得这一路要是没有月凛在,自己当真是凶多吉少。
月凛、阿篱和陶刺史三人各自分工,将这一船的大小军官以及所有水兵全都关在了舱内的铁牢中,然后转动船舵,驶回永州,船行速度较快,估摸不出半个时辰,便能返港。这一路上陶靖对阿篱的态度颇为恭谨,月凛也不觉得奇怪,猜测因阿篱是大将军的弟子,陶将军极为崇敬大将军,所以爱屋及乌了。
三人一路上也在讨论案情,阿篱说道:“一开始我以为天问等人是叛逆那边派来除掉我的,带走刺史您的应该也是他们一伙才对。可今日看来,他们双方都不识得对方,这下情况便更加复杂了。刺史您可有什么仇家?”
陶靖思忖了片刻,道:“我久居永州,偏安一隅,倒也没与什么人结过怨,像这般能调动军船的大仇人,更是没有。”
阿篱道:“那就奇了,我从小到大从未与人有过私仇,那天问是在我决意要查军中内鬼的事件之后前来杀我,我便料定他是反叛之人遣来杀我的;而那假冒的尉迟谨,更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一州的刺史,更是是明显的违逆。若他们不是自己人,那岂不是说明有两股势力想要造反?真相完全笼罩在迷雾之中,我是一点也看不清了。”
陶靖道:“阿篱姑娘也不要着急,那佣兵团虽然逃了,但我们也抓住了假冒尉迟将军的这伙人,您二位可在永州城内休息数日,待我审个清楚,也能查明一些事情的真相。”
阿篱想了想,道:“这样的话,那就更好不过了。”
陶靖捊了捊长须,笑道:“明日便是中秋佳节,城中将会举办灯会,二位届时可以前去观看。”
月凛听见灯会,马上露出一副期盼的表情,阿篱见状,忍着笑,对陶靖说道:“这里有个呆子对灯会似乎很感兴趣,既然刺史邀请,那我们便却之不恭了。”
……
回到永州,假冒的尉迟谨等人被关入狱中,陶靖已听阿篱说了铁掌帮主成世离“自杀”之世,便只遣自己的心腹作为看守,如此一来,也不用担心暗中有人下手了。
月凛与阿篱在刺史府中休息了半日,太阳升起再落下时,城中的中秋灯会便已经开始了。月凛自小便在雪山中长大,可谓是“不食人间烟火”,从未见过如此热闹非凡的盛典,自然是十分兴奋与好奇。当天夜里,阿篱便陪着月凛,走在城内的街道上,手中拿着糕点,边吃边走,赏月赏灯赏热闹。
一路上阿篱自然地作起了讲解的工作,与月凛说明那些摊贩、杂耍,月凛大开眼界,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与往日的沉闷木讷颇为不同。阿篱心道:这个小子打心底其实不算内向,只是过去从未与外界接触,显得有些拘谨了,待得多过些时日,他也会变成落落大方的谦谦公子了。想到这里,阿篱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满盈的月亮,但觉得现在这样平和的日子多么惬意。突然,她眼前一黑,胸口一悸,当日在天畔初遇月凛时的感觉又浮现出来,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再也把控不住自己的身体。
月凛见到一处捞金鱼的小摊,跃跃欲试,回身欲叫阿篱,却感到一股极强的煞气扑面而来,这煞气的来源,正是他目光所指的阿篱。只见阿篱面色惨白,眼神空洞,身上的煞气凝聚成浓浓的黑雾,四散开来,周围的数人被吓得惊叫不已,纷纷退开。月凛大喊一声:“阿篱!”便上前去抓住阿篱的肩膀,待他的手碰到阿篱,胸前挂着的石头突然发出了一阵蓝色的光晕,这光晕转瞬即逝,待月凛低头细看,却再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月凛,你怎么了?”就在月凛查看石块时,他听见了阿篱的声音。抬头看去,阿篱俏立在他身前,面容也恢复了先前的粉嫩娇媚,无半分异常。月凛看得有些面红耳赤,别过头去,道:“你方才样子怪怪的,没事吧?”
阿篱应道:“刚才感觉有些心悸,但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现在我查看自身的经脉气流,也没什么问题。我猜可能只是先前的伤刚刚痊愈,这几日又有些累了,应该没大碍的。”
月凛道:“那我们赶紧回刺史府,找医生帮你看看吧。”
阿篱道:“无妨的,你难得看一次灯会,我也不想拂了你的兴致……唉,你……”话音未落,月凛已经拉起阿篱的手,向刺史府走去,边走边说道:“小时候姐姐感染风寒,却瞒着我,与我一同去打猎,外头风雪太大,不多时姐姐便支持不住了,我想把姐姐送回家中,姐姐却说:‘没打到猎我们姐俩就要饿死了,咱们继续吧,姐姐没事的。’催促我继续打猎。
“当天回到家中,姐姐已经高烧几近昏迷,看姐姐在病床之上,我心中想着,要是姐姐有什么不测,便是我害死了姐姐。好在过了几日后姐姐的身子渐渐好转,从那之后我便知道了,有病必须得赶紧治,千万不要拖。”
阿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说了这么长长一段故事,我还以为你要讲什么大道理,原来就是这个?也罢,我就听你的,回府去看病好啦。”
二人回到府中,请来大夫诊脉,也未发现什么问题,只是开了几副安神的方子。之后过了数日,陶靖请二人到会客室,说是已经查出了一些线索。
待得到会客室,陶靖见二人到来,也不拘泥于客套,而是开门见山:“那假尉迟谨已经招供了,他是奉命前来将陶靖秘密处理掉,好让朝廷换上他们事先定好的人选作为新的刺史。永州乃南方重镇,如果由他们的人掌控,日后若是起事,胜算将会大上许多。而主使是谁,尉迟谨也不甚知晓,只知是金陵的某位贵人,但外貌和姓名,却是一概不知了。”
阿篱思忖了许久,道:“既然知道了主谋的所在,那金陵我自然是要走上一遭了。陶大人,这几日多谢您的招待,我们即刻便动身,就不继续在府上叨扰了。”
经过一番道别,月凛与阿篱出了永州城,横渡泷江,便沿着官道径直向北方前进。月凛疑惑不已,问道:“阿篱姑娘,我们不是说要去金陵吗,金陵在东边,我们怎么向北走?”
阿篱道:“你可真是个呆子,你忘了当初我答应你,要去京都请我师父帮你找姐姐吗?我跟刺史说现在去金陵,因为我回京都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虽然我相信刺史,但难保他身边有人会泄了我们的行踪。”
月凛想起当日在天畔营部,许庸将军拜托他,入京的事要极为保密。心中也是有些好奇,不知阿篱姑娘究竟是何许人,为什么进个京都还要故施疑阵,不叫人发觉。但想到原来阿篱一直记得当初答应他要帮他找姐姐的事,更是感动不已,当下说了一声:“多谢。”
阿篱并没有回答,只是眉毛弯弯,巧笑嫣然。
……
永州以南的一处山脉。
有一行六个人,散步一般走在山间的小道上。
领头的那人嘴上叼着一根苇杆,他的步子格外的散漫,雪白的长袍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刺眼,正是天问。
墨之佣兵团。
穿着黑衣的际承影开口道:“阿问,这单生意我们不做了?”
天问将苇杆朝天空一抛,说道:“你们老大我说过的话那是一言九鼎,说了不干就是不干。”
“那老先生付的定金?”
“当然不退了!谁敢拿走我的钱,那就是要我的命!”
料到是这个答案,际承影无奈地自嘲笑笑。他看着不远处嬉戏打闹的潼儿妍儿姐妹俩,还有一直在给阿宝讲故事的小小少年宗助,觉得一切都是这么愉快和悠闲。
但不能所有人都那么悠闲,所以他当起了那个唯一严肃的人:“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天问停下步子,顺着苇杆落地的方向指去:“东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