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开始,大家就一直忙碌,院子里全是丫鬟嬷嬷们来回走路的脚步声。她们低头快走,碰面了也只是简单的点头。
秦安坐在屋里,双手托着下巴,怔怔的望着窗外。
今日一过,她就再也不会有自由了。
佩璃轻轻唤她:“小姐,准备更衣了。”
秦安走过去,任丫头们给自己换上嫁衣,从中衣到外裙无一不是正红色。
“小姐素日不着女装,今日着了女装倒也十分好看。”一个小丫头不禁赞叹。
见秦安满脸凝云,佩璃瞪了一眼那个小丫头。
秦安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一半不施粉黛,一半已经长眉入鬓,佩璃为她化了鲜艳的眼妆,用来掩盖她耷拉的眼角。
看着这双眼睛,倒是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么一双眼睛,包含万种风情,微微一眨,便是烟波浩渺。这眼睛多么的清澈明亮,皱眉即是清冷,眨眼乃是俏皮,只怕以后都要黯然神伤了罢。
看着看着,秦安眼睛模糊,感觉镜子中的脸不像自己,又好像是自己。
秦安被佩璃拥着出门,成亲是一件繁琐的事情,等到白府的花轿来了,秦安就会从此告别她亲爱的红叶谷。
佩璃最后为秦安盖上盖头,还说只有新郎官才能掀开,洞房之前是不许自己掀开的。
秦安觉得可笑,毫不期待的婚礼,这些虚假的仪式又有什么意义。
秦安在廊下坐着,偷偷掀开盖头一角,看候鸟南飞,嗤笑了一声,知道我要去南方了,鸟儿是害怕我孤单也跟着去吗?
秦安闭上眼睛,想起父亲是不是还在生气?想起以前总不认真练功,师父总是认真的教导…
以后,都不能够了。
“还没成亲呢,就累成这样?”有一个声音从她头顶飘来。
秦安睁开眼睛,看见白景南一身红喜服,腰间别一朵红花,头发不是披散在肩上,而是轻轻扎起了一个髻,也用红色发绳绑上。
这是秦安只在小时候见过一面的人,也是秦安认为这辈子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人,没想到他会成为自己一生的夫君。
“为什么?”秦安问。
白景南坐在秦安身边,轻轻执起她的手,他的手薄凉如铁,脸上的笑却很灿烂。
“父母之命,我们做儿女的只好服从。”
秦安把头偏过去。
“纵使你对我有再多不满,对你我来说这都是最好的结局。”白景南不笑了,对远处的江连卿点了点头。
白景南牵着秦安走出红叶谷,来到秦老爷的大殿。
花轿在外等候,在秦安走之前,还要拜过父亲。
当着满朝大臣的面,秦安“扑通”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
“不孝女秦安,承蒙父亲多年养育之恩,衣食住行,无不令父亲挂心惦念。今日女儿大喜,自此离家,还望父亲给予祝福,今后父亲千万保重身体,女儿时常想念。”
听秦安说完,满朝大臣窸窸窣窣,悲伤不语。
秦老爷强忍住泪水,站起身来,走到白景南身边,说:
“姑爷,今后小女若是受一点委屈,我决不会放过你。”
白景南低头说:“我保证一定悉心照顾秦安,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秦老爷瞪了一眼绕过白景南。
“寡人老了,有些事力不从心了。”父亲缓缓踱步到各位大臣面前。
“正因如此,多亏朝中有各位得力的臣子,总能帮助我度过难关,老夫我是真的感激你们…”
“借今日大小姐的大喜之****给各位提个醒,真心帮助我的,我都牢记恩情在心,若是让我发现有在背后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秦老爷说的激动,大臣都纷纷附和。
白景南好像有些着急,他说:“老爷,婚礼的礼数杂碎,这样下去恐误了时辰。”
秦老爷根本不理会他,只顾自己说:“北城多年以来,至亲至爱者无数,至恨至仇者更多,我一惯忍让息事,不料却更令对方猖狂!”
眼泪顺着秦安的眼眶流下,流到她鲜艳的红唇上,多年来父亲的隐忍令她心疼。
突然,秦老爷抽出宝剑,指向白景南,白景南吓得立刻站起向后退去。
大臣们也慌了手脚,却拦不住他。
秦老爷的眼泪流到眼角的皱纹里,他对白景南说:“你们想要什么我非常清楚,我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了,难道你们也要抢走不成!”
白景南保持最后的理智,但秦安清楚的看到他的脖子上有青筋凸起。
白景南声音颤抖地说:“老爷要言而有信,约定好将北城城主女儿许给南城的。”
秦老爷仰天大笑,随后拎着宝剑走上大殿高台,大喊道:
“今日,我就告诉在场所有人,北城城主即刻传位给女儿秦安,从今以后,城主年龄尚且双九,并无任何婚约!”
听到这话,所有人还来不及震惊,就看到了更震惊的一幕。
秦老爷在高台上重重的掉下,随后是一把鲜红的宝剑。
秦安的大脑空白了几秒,看不到任何东西,只看到模糊的血色和血色一样的嫁衣,还有匆忙跑上前去的大臣。
秦安的喉咙被堵住了,她想要呼吸,却呼吸不到空气,她快要窒息了。
“爹!”秦安终于撕心裂肺的喊出来,喊光了所有的氧气,重重的摔在地上,眼前更是一片黑暗,在她彻底昏厥之前,秦安看到她那温雅的新郎匆匆跑了出去。
江连卿迎着白景南,问道:“二爷,这边一切都准备好了,为何还不给信号?”
白景南眼睛勾勾的,额前细发被汗水打湿,呼吸急促,一手按在江连卿肩上说:
“撤兵吧,北城出事了。”
江连卿挑了挑眼皮,说:“那为何不在此时将他们一举拿下?”
白景南盯着地面,轻轻摇了摇头。
江连卿看了一会,也低头说道:“是。”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就在白景南率兵准备返回时,陆兰泽带领的北城兵队早已在前方等候他们。
陆兰泽拦住白景南说:“大喜的日子不带花轿,带军队。白二少爷可真是诚心诚意娶我们大小姐啊。”
白景南勾嘴笑了笑:“陆大将军难道不知道吗?兵不厌诈,况且你我本都是无情之人。”
陆兰泽气愤的说:“果然有魄力,白二少爷果真不是徒有虚名。”
白景南笑到:“在陆将军这样的老辈面前,我还是远远不够。”
他又接着说:“只是我知道,攘外必先安内,今日北城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想必是很需要将军出面的。还请将军放我们一马。”
悲伤迅速在陆兰泽心口中蔓延,他重重的捶打在墙上,泪水肆意的流下。
“你就这么走了…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