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唐生独自一人负手在庭院中踱步。
月光如醉,树叶的影子洒在地上,构成多种幻影,唐生一步、一步地踩着,不尽惬意。
屋内,长桌上烛光明晃晃。麟儿从后屋送来一盏茶,端放在秦安面前。
秦安着舒适的寝衣,从堆积如山的折子中抬起头,端起茶盏来正要喝,无意问:“怎的是你服侍?佩璃呢?”
“回城主”,麟儿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说:“佩璃姑娘晚膳后就出去了,说是去给师祖送些小厨房做的点心,这会子怕是在回来的路上了,城主可要派人去寻寻?”
秦安觉得这是不值得挂心的小事,便说:“师父最近牙口不好,小厨房的点心自然是不错,送去一些也好。佩璃这丫头本就爱玩,怕是又跑到哪去了。罢了,不必寻她。”
说完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
秦安四下看看,时辰不早不晚,折子又批的眼睛泛酸,百无聊赖,便遣了麟儿退下。
秦安躺在床榻上,盯着天花板失神。
白景南…白景南…可不是个好对付的,最近少闻南城的消息,不知那边又有何阴谋…
想着想着睡意渐沉…
浓浓的夜色,像墨砚一般化不开,月光透过云层清亮地洒下。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唐生被夜色深深地吸引,情不自禁地吟诵出这句诗。
回忆起自己与秦安相识就是在一个大雪天,他决定真心交付就是在这样一个月色如醉的夜晚。
唐生想着嘴角上挂着笑意。
佩璃正送完点心往回走,被突如其来的吟诗声吓了一跳,连忙躲在树后面。
佩璃踩得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唐生察觉,眉头稍稍一皱,大声道:“何人在此?”
佩璃吓得哆哆嗦嗦不敢动弹,唐生随着声音慢慢走过去,找准时机,一把揪出躲在树后的佩璃。
“大胆刺客!”
佩璃吓坏了,连忙抱头求饶:“别打我!我不是刺客!别打我…”
佩璃的白裙在黑夜里格外显眼,唐生也察觉到蹊跷,定睛一看,更加疑惑:“佩璃姑娘?”
佩璃抬头,整整裙子,尴尬地站起身,眉眼却是笑意,低头道:“原来是唐大人。奴婢失礼了。”
唐生笑着道:“方才错把姑娘当做刺客,在此向姑娘道歉,还望姑娘不要吓着。”
唐生的声音很好听,在静静地夜晚显得清脆又干净。
佩璃笑了,边拍拍裙子上的灰尘边说道:“无妨,奴婢胆子大着呢。”
“这么晚了?怎么姑娘一个人在外面?你们小姐可休息了?”
唐生又问。
佩璃有些淡然,不过夜晚很黑,唐生没有察觉到。
“回,回大人,通常这个时辰小姐已经休息了,奴婢是奉命给师祖送东西的。”
唐生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过了一会唐生又说:“正好我有一事想央求姑娘。前日有一个远方朋友送来了一些珍贵的珠宝,我念着你家小姐向来不喜欢这些,就命人铸了一把剑,将珠宝镶嵌在此,想着寻时辰送给你家小姐,还望姑娘能够代劳。”
唐生作揖,眉眼笑盈盈。
佩璃低着头,轻轻回礼,道:“大人不必行礼,只管吩咐奴婢就是。”
唐生笑着说:“那麻烦姑娘抽时间来取回吧,在此先谢过姑娘。”
佩璃点点头,道:“是。”
唐生很高兴,再三谢过佩璃,最后又吩咐随身的小厮送佩璃回去。
等佩璃回到府上已经
很晚,府里上下都准备休息,佩璃也是磨了许多嘴皮子,守夜的侍卫才肯放她进去。
佩璃点燃一支蜡烛,照的整个屋子亮堂堂。
佩璃随手拿起桌边的手帕,开始擦桌子。
这时麟儿端了木盆进来,被佩璃吓了一跳,道:“佩璃姑娘,这么晚了,就别擦了,快歇着吧。”
今晚佩璃被唐生的话说的酸溜溜的,这会子又呼得冒上一股莫名的怒火,反手一甩,丢掉了手帕。
麟儿又说:“哟,哪来这样大的脾气?”
佩璃撅起嘴,道:“我哪里敢有脾气,我做我分内的事都不许么?”
麟儿自知斗嘴皮是斗不过佩璃的,便不再理会她,自己睡去了。
佩璃又拿过桌边矮凳上的青玉瓷瓶来,自顾自嘀咕道:“这瓶子摆这儿也不好,既然不喜欢玉器珠宝,应该去换了刀枪兵器来呀!”
最后一句话声小的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只剩下了内心的酸楚。佩璃记得小时候自己喜爱吃酸梅子,每次吃多了,胃里就酸酸地泛水,这次却不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还牵着心脏,隐隐地有些疼,不等她想完,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滴落在白皙的手背上。
翌日,佩璃早早地出门,想到能去唐生府里看看,她竟有些兴奋。
屋子外面与寻常人家的屋子并无两样,只是常年没有整修过,装饰有些陈旧,却别有一番滋味。
佩璃往进走些,守门的侍卫认得她,便没有阻拦。
佩璃站在木门前,轻轻地扣一声,又四下望望,发觉没人,又扣了两声。
许久门才打开,小厮迎了佩璃进去。
佩璃跟在小厮身后,小心翼翼地行礼,道:“唐大人。”
唐生在内阁,看到佩璃进来,放下手中的笔笑着回应。
唐生的寝殿装饰的简单而大气,醒目的方桌端正地摆在屋子中央,桌子正上方是两扇木窗,窗外竹叶被风吹地沙沙响。
“起风了,我来关上窗户。”唐生站起身,白褂子轻轻盖在肩头,三千青丝简单的挽起,佩璃看的有些痴迷,她心中的唐大人永远是这么好看,永远是这么沉静而优雅,他的背后永远泛着一束光,一束能照亮别人和自己的光芒,但她更清楚,这束光,是小姐带来的,更是属于小姐一人的。
佩璃怔怔,正巧小厮取了剑来,打破了尴尬。
佩璃接过剑,有些分量,定是镶了宝石的缘故,这是一把极其漂亮的剑,每个细节都做的天衣无缝。
佩璃浅浅道:“这把剑真好看,大人的工匠果然是好手艺。”
唐生也笑了,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期待,他从剑鞘中抽出剑来,轻轻抚摸,锋利的剑刃就这样展现在佩璃面前,这把剑泛着银色的光,仿佛拿上它就能看到战场上的刀光剑影。
唐生把剑收回剑鞘,说道:“我很期待秦安拿着它的样子,佩璃姑娘,你说,她会不会喜欢?”
佩璃看着唐生的脸,此刻的他笑的像个孩子,佩璃心中的落寞却越来越深,佩璃点点头,道:“大人这样懂小姐心思,小姐自然会喜欢。”
佩璃看到桌角放着一张唐生的画像,没有装裱,纸张也有些旧,但仍然难以掩盖画中唐生的气场。
佩璃说:“既然大人送了礼物给小姐,不如也顺个人情给奴婢吧,就把那副画赐给奴婢如何?”
唐生拾起画看了看,说:“这是平日闲来所做,并非完美之物,姑娘若是喜欢,就送给姑娘吧,还望姑娘不嫌弃。”
佩璃高兴地接过画,兴奋道:“多谢大人,奴婢很喜欢。只要是大人赏的,奴婢都喜欢。”
说完,佩璃便告辞了。
出门后,佩璃小心地将画收好,怀抱着剑,内心是不可言说的兴奋。这是唐生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自己和小姐是相同的吧。她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