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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六斋日

接连几天为木子婴输送真气调养身体以后,韩月辰昨日疲乏至极,泡在澡桶里时就险些睡去,是以他连晚饭都没有吃,早早便睡了。

昨日睡得早了,今日便醒得早了,公鸡还没打鸣他就已经醒来,见到环儿在不远处打了个地铺合衣睡着,他微一怔愣,随即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连外衣也没有披一件,几步来到木子婴门前,轻轻一推,房门应手而开。见到木子婴好端端地躺在床上,韩月辰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

木子婴醒来时天已大亮,尽管昨晚办了一件大事,取得了激动人心的成果,她仍然没被兴奋冲昏头脑,睡得十分踏实。就在她翻身起床之际,忽见茶几旁坐着一个人,她下意识地一手抓起被子往上身扯了扯——像女子一样,一手偷偷地摸往枕边的宝剑握住——像江湖客一样。

“你写给我的信,我读了。”茶几旁的韩月辰背对着木子婴说道。

“文采尚可?”发现是韩月辰,木子婴松开宝剑,故作轻松地问道。

“你可以多给我写写信。”韩月辰答道。

“嗯。”木子婴用一个“嗯”字表示微弱的赞同。

“信的内容可以多写写平日的生活起居、所见所闻。”

“嗯。”

“也可以抒发感怀,比如睹物思人、触景生情。”

“嗯。”

“或者像你这样感情内敛不善表达之人,有什么话不好当面剖白,也可以写在信笺上袒露心声。”

“嗯?”

“就如鸿雁传情、驿寄梨花、鱼传尺素,以此倾诉衷肠。”

“啥?”

“可这’白府东墙五十三丈,入地金牛下山虎’是什么意思?叫我去替你收尸吗?”韩月辰说到这句话时猛然转过身来,可谓是声色俱厉。

木子婴晓得他是真的发火了,也怪自己,明明平安回来了,却忘了将书信收起来。昨晚行动之前,她担心自己不能全身而退,于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给韩月辰留了封书信,让他能知道自己的去向,也好来搭救自己,不想韩月辰竟然这么不守规矩,在她睡梦中就破门而入,发现了那封书信。

“是我大意了。”她有些懊丧,心里想的话也脱口而出。

“大意?”韩月辰走到木子婴床前,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没被我发现这封信就好了?”

木子婴还只穿着中衣,韩月辰也只穿着中衣;她在床上,韩月辰在床边。不论怎么看,这画面都很容易叫人误会,她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烧了起来。韩月辰这问罪到底的气势显得咄咄逼人,自己在这事的处理上又确实有些心虚,说话都有些哆哆嗦嗦起来,“我们……还是先穿好衣服再慢慢谈……让我……好好跟你解释……”她用不大的声音说道。

韩月辰瞧见木子婴脸上泛起的红晕,怒气滔天的胸中又生出一丝好笑,他以手支在床柱上,挡住木子婴取伸手取外衣的路线,语气稍微和缓了些,说道:“坦诚,你我之间的坦诚何在?”

木子婴觉得这画面越发不妥了,决定无论如何先把衣服穿上再说。她低语了一句:“容我先穿上外衣。”接着便使出武功招数格开韩月辰横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意图把衣服夺过来。韩月辰哪里容她得逞,反手一拍就让衣架稳稳地往后平移了三步。木子婴从床上奋起,赤脚向衣架直追而去。

两人就这么在客栈不大的房间里开始了武艺切磋。

韩月辰其实十分体贴,他见木子婴打着赤脚,担心地上太凉,便伸脚勾起了她的一条腿,一手拿住她的小腿,给她套上了一只鞋,不一会儿又给她套上了另一只。

眼看着天已大亮,客栈的住客大多已经起床,三不五时就有人从门前的走廊经过,木子婴很是担心有人在这时误闯进来,更恐怕环儿此刻已在门口等候召唤,她一心奔着衣架而去,可谓拿出了毕生绝学。客观地评价,从招数上讲她可以担得起“四分之一刻之绝顶高手”的称号,虽然内力全无,但外家功夫博采众家之长,临战的分析应变能力也是顶尖。在武艺切磋的前四分之一刻,韩月辰亦是全力应对,没有半点马虎,可惜,四分之一刻一过,木子婴立马疲弱了下来,在眼看就要因为喘气而落败的当口,一件外衣不偏不倚地罩到了她身上,韩月辰亦收招跃退至三步开外,抱拳一揖,说道:“承让。”

木子婴有些纳闷,却见韩月辰面带微笑地朝门口看去,只见门口站立着两人,一人是住在隔壁房间的元霄,一人是睡在隔壁的隔壁的环儿。元霄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描摹,环儿的表情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她的舌头似已打结,“你们……怎么……”

“晨练。”韩月辰淡淡答道,又恢复了他在外人面前的惜字如金。

尽管气氛有些尴尬,木子婴权当没事一样,慢慢整理好衣衫,补充道:“就是想练练如何在逼仄狭小的地方尽量不引起响动地战斗。”末了还附上一个微笑,半点不失清贵公子体面。

“好精妙的招式!”元霄不禁拍起了手,脸上洋溢着震撼与崇拜。

“我们衣衫不整的,让萧少侠见笑了。”木子婴自嘲道。

“哪里哪里,习武之人相互切磋,不拘这些小节。”元霄爽朗地说道。

反观环儿,小脸蛋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竟是有些羞愤难当的滋味。木子婴见状,怕她说出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于是对她吩咐道:“环儿,去打洗脸水来。”环儿应声而去,眼泪也随着转身夺眶而出。

元霄还沉浸在刚才所见的精妙招式中,拉着木子婴就开始连描述带比划地问,刚才你那一招是怎么想出来的?木子婴正待回答,就被韩月辰用一句“先用早膳”打断了。可元霄似乎并不打算放弃这个话题,说道:“那好,那用过早膳小弟再向二位兄长请教。”

今日的早膳由于木子婴昨晚交代的那一锅鸡汤而显得颇为豪华,元霄见自己和韩月辰面前都盛有一碗鸡汤,独独木子婴没有,问道:“尹大哥不爱喝鸡汤?”

“今日初八,六斋日。”韩月辰代替木子婴答道。

“原来尹大哥是佛弟子。”

“谈不上佛弟子,只是不爱荤腥,也就随着六斋日斋戒罢了。”母子婴答道。

“今日初八,那后日就是三月初十——白老爷的生辰了。”元霄说道。

“比武招亲,萧少侠可有兴趣?”韩月辰道。

“我确是很有兴趣,看热闹的兴趣。”元霄答道。

“比武招亲也算是江湖上的风流逸事一桩,萧贤弟不想参加?”木子婴笑道。

“难道在家已有婚约?”韩月辰问。

“婚约倒是不曾订有,只是婚姻大事还得由长辈定夺。”元霄捧着碗,有些惋惜地答道。

“萧贤弟看上去似乎有些难处?”韩月辰问道。

“实不相瞒,小弟近日看了些古今传奇,倒是很羡慕里面那些携手闯荡江湖的神仙眷侣。谁不想能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一同仗剑行走天涯。只可惜我是家中独子,恐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元霄答道。

韩月辰早已知晓元霄的真实身份——前太子殿下的独子,圣眷隆宠的当今皇长孙殿下——婚姻大事亦是国之大事,自是不可儿戏。几个问答下来,元霄虽说不能完全袒露实情,但回答得颇为真诚诚实,无半点编造敷衍,韩月辰也由此对他多出了几分好感。

“虽说不可抱得美人归,行侠仗义的机会却还是有的,并且,这回的比武招亲,我们三人都须得参加。”木子婴神秘地说道。

“为何?”元霄不解。

只见木子婴从怀里掏出堂兄木子渊留给她的那张薄纸,说道:“昨日我路经白府院墙时,从府内投出了这样一页纸,正好飘落到我脚下。”

“如此凑巧?”韩月辰道。

“大约是缘分。”木子婴笑道,“正因如此,我便更不能袖手旁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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