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没想到他自己个这么想，也这么把话说出来了。他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赶紧捂嘴。可也来不及了。
“就是啊，不能啊。就是你是那个卖虾子的，你也不干，是不是？现在我们卖这只大鳖，你说是不是一样的道理？”说完了，杨姥爷诚挚地看着小刘。
小刘捏着手上的钱夹子，感觉很烫手。
毕站长啊毕站长，你说你买大老鳖就买大老鳖吧，干啥要一个那么小的小盖鳖给五十块钱这么多啊？少点不成啊？现在弄成这样他很不好弄啊。你要我买鳖悄悄告诉我不就得了，还当着人的面说出来了，人家知道我买也要买，不买也要买，价钱还能低了啊？那肯定是坐地起价啊，换了我，我也这么干！
“那大爷觉得多少钱合适？”人家要的再贵，也要问下价钱的，小刘想。
“怎么着也要这么多吧？”杨姥爷伸出巴掌，看着小刘的脸。他先是留了三根手指没折回去，看到小刘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又慢慢折了一根手指回来。
两百？跟一百五比是多了点儿，但也终归没太离谱儿。小刘松了一口气，已经认可这个价钱了，但还是嘴里嫌贵：“不行不行，贵了点儿。少点。”
“那就一百九十九？”
“贵了。”
“一百九十八？”
“还是贵了。”
“一百九十七？”
小刘不耐烦了：“我说大爷，您拿我开涮呢！要卖，我就说个实在价儿，一百八！再多就不要了哈。我去别的地买去。”
“行，行，就按小刘你说的办！”杨姥爷拍板点头。
小刘苦笑，是按我说的办的吗？是你要这么多的钱！我不给这么多，你肯卖给我？
“那小刘，再看看家里的鱼？”杨姥爷没忘记毕站长临走的时候交代的话。闺女跟女婿欠了一屁股的饥荒，他巴不得闺女家多卖点鱼出去还饥荒。光卖两只大老鳖哪够数啊？
周超家的鱼就养在院子的盆儿里，现在还将将有两盆儿。鱼其实并不是很小，都两斤左右，做席也勉强拿的出手了。周超家院子东西两边砌了猪圈，院子就显得小了，放鱼的盆儿就搁在屋檐下面，一目了然，进了大门走进院子就看的到。小刘早就注意到了。
这若是没有昨天的鱼比着，小刘完全可以拿着这两盆鱼回去交差了。可明明昨天吃的鱼还都那么大，今天的这个鱼只有昨天的一半，搞不好不但得不着什么好，还会得罪人。万一真是得罪了人，站长到时候肯定会拿他开刀，怨他差事没办明白。
所以小刘沉吟着问：“家里就没有别的大鱼了吗？”
“原来有的，都做菜办酒席了。”杨大会很可惜。早知道，她就拿这些小鱼做了。可农村办酒席，还真没那个习惯，放着好东西不用用孬的。事情传出去，脊梁骨还不被人戳烂了？谁家还不要个脸面什么的？
周小花一旁看到被卖了两只大鳖就有两百多块钱巨款一事刺激得有些激动的三大妈四大妈，问：“三大妈四大妈家还有没有比我家这些鱼大点的鱼？”
“有！有！”三大妈急忙点头。他们家没大鳖卖，但是有大鱼啊。卖不到几百块钱，能卖个几十块也是好的。
四大妈也是这么想的。
这两位怎么都没想到，家里的小子们会抓这么多的鱼回来。他们两家的洗衣盆儿也都占着呢。昨天做的自己家吃的都是抓得时候弄伤了的鱼，今儿过来周小花家帮忙，就没再做了，鱼都好好地养着。否则家里小子多，估计也剩不了多少了。两家人碰一起的时候早就在后悔了，赶集的时候咋就不送点集上卖卖呢。现在不逢集，两家的人也都脸皮薄，不好意思拉着鱼挨村去卖，只好准备着自己吃了。反正家里人多，也不是吃不完。
现在遇到有人到周小花家买鱼，他们也早就着急上了。他们家也都有鱼好不好？
可若是周小花家没人开口，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刚才杨姥爷和小刘价儿讲了半天，他们也急了半天，正愁不知道怎么提出来呢，周小花问到他们了，两个人自然都是积极得很。
周小花转头问小刘：“刘叔叔要多大的鱼？还是昨天那样一条五斤左右的？”
“若是还有那么大的，自然是最好了。”
这会儿两位大妈的情绪都稍微平复了些，没那么激动了。
“五斤往上的鱼，我家还有五条。”四大妈讲。
“我家有七条。”三大妈也开口。
小刘心里算了一下。昨天二十多个人吃了一百多斤的鱼，今天估计就吃不了这么多了。中午大家吃得虽然不是很如意，但也差不多了，吃不了多少。也就是晚上一顿，吃了人明天就走了。再说还有个有老鳖汤，这么多的鱼，应该也差不多够了。他点了点头：“行，那就都给我弄过来吧。价钱呢，就按照他们家卖的价钱算。”
三大妈四大妈把杨大会拉到旁边小声问价钱：“你们家什么时候卖鱼了？怎么卖的都？”
“昨天去集市上卖的。价钱不错，白鲢三毛，花鲢四毛，鲤鱼跟草鱼五毛。”
确实价钱卖得还可以。三大妈四大妈妯娌两个点头。四大妈还八卦地问杨大会：“那你家在集市上卖了多少钱？”
杨大会嘴凑到四大妈耳朵上：“五十四块多！”
周小花嘴巴张大了差点儿合不上。
她妈什么时候这么鬼了？五十四块钱只是零头好不好？
小刘听到了这个数字，嘴巴也忍不住直抽抽，好玄没喊出来：“大姐，你家卖给我们的鱼都不止五十四块了！你还真是敢说！”
不过他还是很明智地对这个数字保持了沉默。
数字越小越好啊。传出去，他们买鱼招待上头跟邻居来人的事儿也就没多么打眼了。
这么多？那得卖多少鱼啊？三大妈四大妈满足了好奇心，结伴往外走。
三大妈还念叨：“我去喊我家当家的，让他过来送鱼。”
当地很多女人都是称呼自己家男人当家的。这个称呼可不是白来的。就拿周超家来说，老婆孩子吃个葱，葱白是老婆孩子的，他只能吃个裙叶什么的。各家的当家的这种事估计也差不多都干过。当然，人有百种，也并不全都这样的。就象长辈都要爱护小辈这种事，在别家是司空见惯的，到了周爷爷周奶奶身上，就见不着半点一样。也有不少好吃好喝样样先顾着自己的人。但周水家三大爷还在村南喝酒呢，三大妈若是去了，那么周小花家卖大鳖的事也就都知道了，现在还没单干，发生点啥，没法预料啊。
周小花连忙上前拉住她：“三大妈，三大爷在喝酒呢。那里那么多人，你去一喊，大家都知道了。万一到时候村里让把卖鱼的钱交出来，大家伙儿平摊什么办？”
哎哟，是啊。这确实是个事儿啊。
三大妈看了杨大会一眼。
他们家今天挣了两百多块钱，若是拿出来全村平摊，他们家也能分个五六块钱。可这也没他们自己家卖鱼挣的多呀。得，还是悄悄地卖吧。周超家卖老鳖的事儿，也别往外得啵了，瞒着吧。
脚下放轻了脚步，匆匆回去了，再不提去喊男人的事儿了。
四大妈也是。
看两位大妈都各自放轻了脚步，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了，周小花松了一口气。
财帛动人心。他们家两个大鳖卖了这么多钱，难保两个大妈一点儿心思不起。
周超家是跟周湖家和周水家亲戚关系近，三家关系比较好。但那是周湖周水跟周超关系好，可不是两位大妈跟周超家关系好。不看自己家男人的面子，两位大妈认识周超是谁呀？
以前的时候村里打鱼，是各家归各家没错。那时不是各家打的鱼不多，卖不了几个钱吗？现在可不同，几大百块呀。开春三大妈才给老三盖了四间房子，花了整整八百块钱。两百多块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以盖一间大瓦房了！说不眼馋，那是假的！
若是这两个大妈松一松嘴儿，把这事儿跟旁人一说，村里眼热的人铁定还更多！水库是公家的，到时候若是逼着周超家把这个钱拿出来，众怒难犯，周超家不拿都不成。
现在呢，只要两位大妈把鱼抓他们家来，也跟他们一样，这么悄悄一卖，那自然就已经上了周超家的船上了。他们只要这会不出去讲自己家卖鱼卖多少钱之类的，周小花家还怕什么？
怕村里要追回他们家卖鱼的钱，这两家人自然而然就会三缄其口，再怎么着也会管好自己个嘴巴一阵子。
等过一阵子，两家人想起周超家卖鱼卖鳖的钱毕两家多得多，再心里不平衡起来的时候，买鱼的人吃到肚子里的鱼也早就消化完了，即使想化验人家肚子里都吃了些什么，估计也化验不出来了。到时候即使传出什么话，周超家只要咬死了不承认，谁也没办法再跟周超家追究这么笔钱了！
小刘看着年轻，却也是成家立业当爸爸的人了，当然也看清楚了周小花的用心。他看了周小花一眼，心里叹道：“人家的这孩子是咋教的？怎么就这么聪明呢？若是我家的大小子，也有这么聪明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