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在晨雾中沉默穿行,行走在路灯指明的道路上。没过一会,康斯坦丁他们便来到了“伟大之墙”附近,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伟大之墙”上唯一的门——这是一扇集雄伟、坚实、厚重于一身的青铜制城门。它和这座“伟大之墙”是同时竣工的,而历经千把年的风吹雨打,原本暗金色的青铜也被沁上了铜绿,但发青的铜绿色不仅没有使得这青铜大门显得破败,反而让它隐隐地散发出一种历史的庄重感。门板上的浮雕栩栩如生,错金银的装饰虽然繁复华丽,却意外地显出了没有一丝烟火气的高雅。大门近三十米的高度虽然与“伟大之墙”比显得颇为袖珍,但对于身高普遍在四米以下的智慧生命来说,单单就是这座大门给他们带来的压迫感,就足以使他们感到窒息,更遑论巫师们建造它时还为其进行了大量的永久附魔。
东方的天空正在渐渐发亮,但太阳仍旧悠游自在地在地平线以下晃悠。虽然城门现在还紧闭着,但商队却不得不停下来了,因为前面的道路上已经排了一条长蛇般的队伍。
显然,这些人都是要通过伟大之墙前往高地的。
其中有的是像乃奕夫他们那样的商队,满载的四轮马车排成一条单排的纵队;有的是顶盔掼甲的兵士,仔细看看他们身上的徽标就能分辨出究竟是有连队的雇佣兵还是闲散的游荡人士;还有的则是些想去高地讨生活的平民,这里面的就是驳杂不堪了,有坐在豪华的马车里,被护卫们团团保护的富人;也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人。至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产者?只要不是灭顶之灾,小富即安的他们往往不会选择背井离乡去别处打拼。
康斯坦丁和李维都被这长队给镇住了,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尽早出门咯。
“咱们运气不错,这回人挺少的。”
是弗洛迪米,在逃离大平原的最后一战中,他是唯一一个伤员——被石头绊倒后摔伤了鼻子。这也让他在骑兵护卫中出了一把名。虽然挫伤早已痊愈,但弗洛迪米还是总感觉鼻子有些歪在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将其扶了扶。
康斯坦丁对那句“人挺少”很是惊讶,但看到弗洛迪米手上的小动作,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看到弗洛迪米有些尴尬的脸色,我们的主角深吸了两口气,像是要把笑声咽到肚子里去似的,道:
“为什么说人少呢?这不挺多人的吗?这足有三四百人呢!”
“年轻人就是没见识!三年前我们路过这儿的时候,也是这个点儿来到大门。但那天排队的人比今天的可老了去了!长队从青铜门一路排到了中心广场那,我们商队排到午后才通过。”
弗洛迪米藉着自己的老资格找回了些许脸面,不免有些洋洋得意,马鬃一样的头发也显得精神了不少。
…………
时间推移,太阳重又从昆都士山脉底下爬了上来,阳光的热力照进了昆都士山谷,驱散了灰白色的晨雾,映在高耸的“伟大之墙”上。
排向青铜门的长队虽然在挪动,但长度却不减反增,变得越来越夸张,得亏康斯坦丁他们早早地就来了,现在正好被“伟大之墙”形成的阴影遮蔽在其中,一阵阵阴凉的小风从青铜门洞开的门洞里吹拂过来,引得众人不禁惬意地闭上了眼,感受着一丝丝细小凉爽的风从盔甲和衣物的缝隙中钻进来,像是心上人的柔荑抚慰着他们沾满风尘的心。
不多时,太阳渐渐地蹭上了苍穹的高处,细薄的轻云也懒洋洋地在澄澈的晴空中打滚,康斯坦丁他们总算是要排到了。
商队里旁的“老司机”们对这套流程自然是门清,但康斯坦丁和李维两个初哥却是对这个“海关”好奇不已,瞪大眼睛四处观察着。
商队缓缓走出了弗兰德斯一侧的关城城门,入眼的开阔让两个年轻人吓了一跳,谁曾想原来在鬼斧神工的“伟大之墙”和关城之间还有一片平坦的空地呢?商队停在了这个夯土筑成的土坝子上,几个弗兰德斯的边防军士例行公事的走上前来进行检查。
见这几个边防军士步伐稳健,康斯坦丁不由得有些紧张,背上汗毛倒竖的他感到了这几个人带来的威胁感。他仔细地观察起来:
军士们身披二指宽绿白色斜纹的麻制罩袍,一扣四(fourinone)式编织的长链甲包裹着穿有黑色武装衣的健硕身躯。当先的一人头顶有纵向马鬃盔冠(注1)的科林斯头盔,而其后的四人则是普通的圆顶锅盔,谁是伍长自然一目了然。再看看他们的武装——伍长腰间有一把麻线缠柄的宽刃单手剑,手中则是稳定地秉着一根顶端绑了面弗兰德斯绿白双色旗的藤杖,身后的士兵们则是两两分组,一组持剑盾,一组拿长柄斧枪。看着他们色泽光洁的武器和盔甲,康斯坦丁知道这五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伍长和他的手下们率先走到乃奕夫的马车前,看起来有些傲慢地对公文和通行文牒进行了一番查验,但突然见得文件上明白写着“锈水财阀”这么个庞然大物的名字,那伍长的脸色马上变了三变,语气也谦恭起来。
康斯坦丁见那个精于武艺的军士变脸变得比狗还快,刚直不阿的强硬转眼成了婉转奉承的卑躬屈膝,一时间竟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些个军士也是有眼力价的,只是草草地打开两箱无关紧要的给养做做样子就把商队“请”了出去。
腓特烈这时一脸玩味的凑上前来,他可是很清楚这个年轻人这时在想些什么,于是一只手拍着康斯坦丁的肩膀缓缓说道:
“金钱的本质是肮脏而邪秽的,它能泯灭亲人间的爱,也能消弭友人间的情谊;它让兄弟阋墙,让父子反目。但金钱的力量也是伟大的,强大的武力和神秘的魔法都为它所驱使,贵族和国王都臣服于它的权柄之下。我们痛恨金钱,因为它使我们孤独;但我们也热爱金钱,因为它使我们强大。”
康斯坦丁回过神来,轻轻地问:
“那为了金钱就能够无所不用其极?就可以违反规则?甘愿抛弃自己的尊严去做弗罗林的奴隶?那样的话,有钱没钱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得康斯坦丁的诘问,腓特烈的喉间爆发出畅快的长笑,修剪精致的红色八字髭末端不断抖动,他对这个年轻人一脸的欣赏,高声道:
“这不是我能告诉你的,你的心会给你答案。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只有一句话可以告诉你:
‘做你心中的自己,绝不动摇!’”
康斯坦丁沉思起来,而一旁大车上的李维也不发一言,细细地寻找着“心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