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一支骑兵分队在长长的大路上奔驰,明亮的月光从空中遥遥投射下来,给远方繁茂的麦田镀上一层银边。但在骑手们背后,一座硕大的庄园和它附近的麦田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远远看去,刺眼的火焰染红了半边天幕,即使在数里之外也仿佛能感受到那一股灼热的气息。
跑出去好一会,只见为首的那个骑手掀起护面的颊当打了个唿哨,一众人马就渐渐停了下来。
“弗洛迪米!这附近有几个目标?”
领头的正是红胡子腓特烈,大滴大滴的汗珠划过他的面庞,也浸湿了他威武的红胡须。;一旁的弗洛迪米闻言便策马上前,阴阳头的发式随着马儿的脚步一抖一抖的,他身上的缎面链甲和牛皮坎肩表露着主人烈马般不羁的天性。
弗洛迪米从鞍袋里摸出一幅卷得很仔细的地图,藉着一旁伙伴手中火把的光亮仔细地查阅着。不一会,他便抬起头来指着东北方向道:
“东北方向十四里有一个农庄是被史考特家控制的,而在东南方向二十里有一个磨坊属于史考特家。其余的目标距离我们都在二十五里以上……”
“很好,全体!向东北方向前进!”
骑手们再次踏上了征途,用刀剑与火焰给史考特氏族带来鲜血与毁灭。
——————————
同一时间,七粒麦村。
这座村庄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烟熏火燎的余烬在一片片废墟中苟延残喘,空气中弥漫着焚烧谷物的焦香。四十多个装备精良的骑手在村口下马,他们无一例外地沉默着,武器出鞘,谨慎地向村庄的中心搜索过去。领头的那人走在最前面,穿戴着带钣金件的链甲,一身的精致装备说明了他就是这群史考特氏族麾下精锐骑兵的头领。
穿过还在闪烁明灭的一座座房屋残骸,他们来到了村庄中心的粮仓前。
整座粮仓已经被烧得塌了,在黑夜之中就是黑黢黢的一大坨,完全看不出以前的半点形象。这不是个好消息,因为粮仓塌了的话,里面的大量储藏肯定也已经葬身火海了。但最终点爆领头人脾气的,还是粮仓前空地上竖起的一排木桩——史考特家驻防此处的私兵尝到了他们自己施加给失地农民们的待遇——斩首。这些人头都插在长长的木杆上,断茬处的鲜血还在滴滴答答地向下落,配上他们临死前或绝望,或狰狞,或恐惧的扭曲表情,实在让这些饱经训练的骑兵们在愤怒的同时心里一寒。
“啊啊啊!!混账的外地人!驴X的贱种!不可饶恕!!”
那个头领陷入了暴怒之中,无处发泄的愤怒让他一边咒骂一边不停地用自己的拳头砸着还残留着一丝炽热的地面,那一下一下犹如夯土锤子一般狂暴有力,把地上的浮土和砂砾夯的实墩墩的。
过了一会,一名骑兵凑到头领耳边说了什么,他不一会便倏地从地上爬起来,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咬牙切齿道:
“敌在东北方,追上他们,撕碎他们!”
——————————
东方的天空已经微微露出了鱼肚白,腓特烈一行骑兵在一个路口勒马停住。
“腓特烈阁下,前面就是那个农庄。”
弗洛迪米右拳平平地在自己左胸敲了一下(注1),低声对腓特烈说道。
“各位,点起火把!拔出你们的武器!两列横队,前进!”
腓特烈点了点头,放下了自己的颊当,他大声的军令划破了这黎明前的宁静。马蹄有节奏的踩在土地上,发出颇为沉闷的响声,就像是一面低沉的巨鼓轻轻敲响,马蹄声在空气中飘荡,吵醒了村庄里睡得不沉的几个。
“小跑!”
马蹄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他们现在离那个农庄只有半里的距离了。随着骑兵队伍逐渐靠近,低沉的蹄声有如雨季时远方云层中传来的雷霆一般逐渐变得响亮,马蹄带来的震动使得村口的木制哨塔也抖动起来,一些灰尘从梁上被震落,一部分掉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响声,另一部分则悬浮在空气中,钻进了靠在哨塔柱子上打瞌睡的值夜守卫的鼻孔。
“阿嚏!”
那个守卫被激得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从美梦中清醒过来,听得蹄声如雷便不由得揉揉眼睛。嗬!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把他吓得心惊肉跳:一伙雄壮的骑兵打着明亮的火把正朝村子杀来,火光把他们手中的兵器映得闪闪发亮!
所幸这个值夜的还记得他的职责,只见他连嘴角的口水都来不及擦,就扯着干巴巴的嗓子用尽力气地大喊着:
“强盗来啦!!”
那破锣嗓子的嚎叫腓特烈也听到了,不过这时候马速已经飙起来了,他们是不可阻挡的!在最后的全速冲锋中,他终于发出了自己的战吼:
“ReiterVor!!”
其他的骑手们也不甘人后,纷纷爆发出自己的战吼。就连年轻的康斯坦丁也被这种侵略如火的热烈气氛所带动,体内的一股中气震动着声带,浑厚而响亮的长长战吼喷薄而出:
“乌拉~~~~~~~”
狂乱的战吼犹如一场风暴席卷了这座农庄,一时间所有的人都被这带着血腥杀意的吼声从梦中惊醒,再加上逼近的密集蹄声,这些乡下的农人们被吓得瑟瑟发抖。妇孺的哭喊声、牲畜的叫声和呼啸的战吼声将这个和平安宁的黎明搅得粉碎!
骑兵们涌进了村庄,火把点燃了哨塔,上面的值夜哨兵刚刚爬下来,耳旁倏地刮过一道风声,下一刻他的视角就旋转着拉远,徒留一具熟悉的无头身躯抽搐着倒下。
康斯坦丁纵马来到仓库前,一马当先地踹开了大门。刚欲杀将进去,却蓦地心下一寒,便往左一闪,而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矛也堪堪擦过他的右臂,划过坚固的链甲衫闪起一溜火花。
但见我们的康斯坦丁趁着对方尚未抽回武器之时弓步向前一突,鸢盾护住右臂,右边的短剑向前一送,锋利的剑刃就有如热刀切奶油般深入敌人的胸口,直至末柄。
这个在地图上不起眼的农庄被腓特烈的骑兵分队弄得一片乌烟瘴气。原本就是军队中的佼佼者的他们在摧毁一个个村庄的过程中逐渐将自己早已埋葬的暴戾重又挖掘出来,此时的骑兵们化身为火焰的恶魔,焚烧、摧毁他们看到的一切。
农夫们被骑兵用兵刃逼着从房间里驱赶出来,骑兵们手中火炬上的火舌****着他们易燃的木屋,不一会,屋舍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仓库被康斯坦丁亲手放了火,此时那座高高的圆柱形谷仓已经发出了“咔咔”的响声和木材的爆裂声,想来是结构被火焰破坏的差不多了。
就在一众骑兵队无视农夫们泣血的哀求,在一片绝望与痛苦的哭声中点燃这座农庄和田亩时,康斯坦丁却在一个不怎么引人注目的角落和李维一起,将两人从谷仓中偷运出来的十几袋粮食分发给这些苦命的家伙,惹得这群破家的农夫们一阵忙不迭的感恩戴德。
但也许是村民们争抢粮食的动静太大了,引得弗洛迪米秉着火把来一探究竟。但康斯坦丁和李维一个忙着分发粮食,一个忙着维持秩序,根本没有注意到弗洛迪米的到来。
反倒是那些个村民们有眼力,见得那留着阴阳头,手持铜柄镶银“恰西克”马刀的“强盗”过来,便纷纷匍匐在地上请求开恩。这时,康斯坦丁二人才发现弗洛迪米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