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那棵树下,想拔下匕首,但匕首入木三分,我拨不动。朱棣代我拔下了,却不交到我手里。我晓得他是怕我寻短见。有半透明胶状的汁水从树的缺口处慢慢地渗出来,如人忍不住流淌下的珍珠般的泪。过不了多少日子,树的伤痕就会愈合,可是人的心中的伤痕却不会这么快就消失了,甚至会永不消退。我无声无息地扬起冰冷的笑,在冰冷的清晨,我的心已是迟暮。细草无情,年年寒碧,待到明年,此地又是一片春草清寂。有谁还知道这里发生了一幕否定了我过往的感情寄托的惨景?
天亮了很久,但是太阳还没有破云而出,蓊郁稠密的雾气仍在森林里蒸腾幻化,我心忽然剧烈地跳动,此刻并没有拨开浓雾见晨曦呀!“爔儿!”我转过身忙抓住朱棣的手,急得声音都发抖,道,“快回去,爔儿——爔儿——”我有种强烈不好的感觉。
朱棣如释重负地笑道:“好,朕与你回去。回去就能看到爔儿了!”
我急得语无伦次道:“爔儿不好了。我们的爔儿不好了。臣妾要快点回去。雾散后就能见到晨曦,但是没有,爔儿不好了!”
朱棣记得我当时的话,不觉笑道:“你是多想了。春天常常是这个天气,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些日子,阳光就会暖和起来。”
因我催促个不休,朱棣也就吩咐快点返程。阿圭见我只记挂着高爔有点不高兴,撅个嘴跟着爬进车内。张诚扬鞭,骏马驰骋。马车一颠一颠,辘辘地碾过寂寂古道,两边的景致都模糊了。但即使是这样,心急如焚的我还嫌慢,居然还吵着要下车跑回宫。朱棣笑得前仰后合,道:“如铃,是你跑得快,还是千里良驹跑得快?你老实地坐着吧!也不急这一会儿功夫呀!以后我们与爔儿有的是在一起的时间!”
“还有阿圭呢!”阿圭摇一摇我,嘴撅得更高了,道:“娘,你不是还有个阿圭吗?阿圭一直都会在您身边的!”
朱棣心向着阿圭,摸摸阿圭的头,笑道:“如铃,我们这里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嘛!”
我听这些话,更嚼出话里的不详之兆。“不是还有一个阿圭”,难道说我的小儿子高爔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了阿圭一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