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圭鄙夷地斜视了允炆一眼,轻蔑地嘲笑道:“放了他?他自己还有脸活下去吗?”
大势已去的允炆仰天长叹,道:“胜为王,败为寇,输了便是输了!”他举剑猛力刺入胸口,身子摇了摇便向后轰然倒地。血从伤口出汩汩地涌出。在白雾蒙蒙的清晨密林中,只有这一种颜色是分明的,红艳若朝霞。允炆身下悠悠碧草已被染成鲜红,似是浸润在血水中。
“允炆——”我朝他跑去。但听朱棣着急地大喊,“如铃,回来,危险!”我一个分神,脚下绊到一块石头,重重地摔倒。又听见噌地一声,一把匕首贴着我飞过去,直插入我身后的一棵树干内。我猛吸一口气,再去看允炆。他怒目圆瞪,眼里满是愤懑与怨恨,死死地盯着我,手僵硬地摆出一个投掷匕首的姿势,一动不动。
王诚安一探鼻息,摇摇头道:“已经去了。”他替允炆合上了眼。
我揪着地上的青草,扯出一把又一把。我被自己的夫君致死都恨着!允炆一定是恨我到极点,才会耗尽最后一点力气,向我掷匕首,希望与我同归于尽!
朱棣走过来扶起我道:“如铃,你想哭就哭个够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心里堵得慌,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目光空洞地望着草地上的这个躺着男子。在前一刻,他还活着,以为自己终于站在了胜利之巅,而现在他却死了,成了渐渐冰冷的遗体。
王诚安从怀中掏出一个玻璃瓶,打开,将其中的液体倒在允炆的身上。液体流经之处,伴随着嘶嘶的如同东西灼烧的声音,都化为乌有。一眨眼的功夫,草地上已没有了允炆,只有一滩血水。
我才要走过去,却被朱棣拉住了,他解释道:“那是腐尸水,碰不得。”
我麻木地站住了。允炆这个人彻底在这个世上消失了,一点痕迹都不剩下,仿佛他从未为来过这个世界。他的爱,他的恨,他的情,他的仇,都没有了,一点都没有了……我没有哭,没有闹,也没有说话,睁开眼睛打量着不可理喻的现实。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再炽热都会化为平淡,再喧闹都会归于寂然。
王诚安走到朱棣身边跪下道:“皇上,老奴有两件事相求,一为公,一为私。”
朱棣似乎正为我不同寻常的安静而担忧,心不在焉地道:“王公公是功臣,说吧!任何要求,只要朕能做到,一定会满足你的。”
王诚安道:“天下既定,安稳为佳,不宜为此事而起**,对涉及者,断狱从轻,此为公;老奴已过古稀,如朽木,为皇上尽忠实在是有心无力了,所以还请皇上恩准老奴辞去青龙使之位,长守孝陵。”
王诚安说得十分坚决,朱棣挽留一番,见他主意已定,也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