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犹如多股搅成一团的丝线球,茫茫然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只是不安地望着朱棣。朱棣将身上的明黄织金龙纹绫袍脱下来,披到我的身上,拥着我往里走,笑道:“进去吧!虽是七月里,但夜晚可是凉浸浸的。什么事今晚都别说别问也别想,好生歇着,明早起来再慢慢想,想好了,朕也回来了,你再慢慢问,朕再慢慢答!”
朱棣向来是体贴入微,今夜我确实无精力再去想在飞霞殿的一连串意外,遂和他进入寝殿。卷耳在此等候,为我诊脉,道:“皇上,夫人一切安好。药能不吃就不吃,是药三分毒!”见我无事,朱棣一点头,卷耳就下去了。
朱棣向我笑道:“还等什么呢?在荒山野地里走了半天,你不累,朕的儿子可要睡了!”
走了那么多路,遇到那么些事,身心俱是疲惫的,而且今日之事涉及允炆,我也不知和朱棣怎么说,自然是顺从地睡下。一宿无话。
次日醒来时,天光大亮,朱棣已走多时。我听到珠帘外如胡笳十八拍悲乐一般的哭声,起身一看,是淑贞跪在地上直哭呢!边上站着的韩嬷嬷与玉簪在小声地劝着。淑贞一见我过来,重重地磕头大哭道:“夫人,您杀了奴婢吧!都是奴婢的不是,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黑咕隆咚地居然推了夫人一把,要是夫人也什么不适,奴婢就是粉身碎骨也难辞其咎。奴婢死罪!”她连连磕头,把头磕破流出血来。
韩嬷嬷向我叹道:“夫人,贞姑姑回来时的样子很吓人,卷耳施针之后,到鸡鸣时才清醒过来,一醒过来,就在这里跪着。”
我扶起淑贞道:“我没事,黑暗之中惊吓之下难免推推搡搡的,你不要过于内疚。你现在还没完全好呢,快回去休息吧!”
玉簪也道:“夫人都怎么说了,你就别自责了。我扶你回去。”
淑贞哭道:“奴婢求夫人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一定要留在这里服侍夫人。”
淑贞是个牛性子,认死理。我拿她没办法,就道:“那至少先包扎一下伤口吧!”就命玉簪带淑贞去找卷耳。
韩嬷嬷帮我了梳了坠马髻,插一支垂着细长的银流苏的累丝嵌宝衔珠银凤钗,换上月白色绣了点点桃花的衣裙,几乎是一素到底。她叹道:“只能这样略为先帝尽尽心意了。”
我从匣子里挑出一朵水红的绢花戴上,又拣出嵌了小小红宝石的银凤胸针别在衣襟上,才有稍许的艳丽。过于素净了,朱棣嘴上不会说,但心里还是会介意的。我问道:“金钗和小光子怎么样了?莺儿好些了吗?”
韩嬷嬷蹙眉道:“莺儿倒是没事,今早起来后还帮着龚德全喂鸟呢!金钗和小光子神情恍惚,卷耳说吃几贴安神药就会好。下人们这个病着,那个病着,总是七零八落的。奴婢琢磨着,问吴德佑公公要几个人来,可不能委屈了夫人。”
我边描眉边道:“我委屈一点不要紧,但引狼入室可就惨了。别再添人了,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承乾宫呢!”吴德佑是大姊的人,而大姊不见得是真心希望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