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找到要找的文件,林云泰他们只好告辞。很明显,半个月前SX文物局档案室被破门而入不是巧合,那个文件一定是被人偷走了,究竟是什么人会去偷那样一份文件呢?而这份文件刚被偷走,就发生了普法等三位禅师被杀害的案件,这绝对不是巧合。
“林叔,我们要不要去找那个钱文斌?”陈耳东提醒道。
林云泰也正有此意。钱文斌是当年盗挖舍利事件幕后的策划人之一,当年东窗事发后,参与此事的人大多被撤职或调走,但是只有他岿然不动,林云泰没有想到他的背景深厚到如此地步。自二十五年前离开之后,林云泰与SX省文物局再无瓜葛,只在前天准备来SX之前,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打开了SX省文物局的网站,在他们主要领导的名单里赫然看见了钱文斌的名字,修饰他名字的是两个沉甸甸的称号:名誉顾问、资深文物专家。
林云泰早已想到,以钱文斌的老奸巨猾,当年盗挖舍利一事既然调动了不少的人手和设备,事后肯定会有一个工作报告的,这与他从小文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一致的。但是林云泰也知道,报告的内容肯定是经过了修饰,甚至很多事实会被赤裸裸地篡改。即便他晓得那份报告没有任何参考价值,他还是想找出来看一看,见识一下当年那帮人到底编造了什么样的谎言。但这份报告竟然在半个月前丢失了。
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陈耳东的话,没错,是应该直接去问陈文斌,这比找明知满是谎言的报告强得多。二十五年过去了,当年参与那件事的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钱文斌也早已进入耄耋之年,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了。只希望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能对他透露写在报告上的真实内容。
“依依、坚强,你们俩去租一辆好一点的越野车,然后到这个地址来找我们,这几天我们用车的地方会很多。”林云泰拿出童姓局长给他的那张名片让岳依依看了一眼,岳依依点点头就和石坚强离开了。“克勤、耳东,我们去找钱文斌。”
林云泰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市东的一栋面对着公园的高级公寓前,两个保安站在公寓门前检查准备进入公寓的人。在林云泰准备配合安检的时候,他回头看到一个穿深色衣服、戴黑色宽边帽子的矮胖老者背着手从公园里出来,向公寓的方向走来。林云泰已认出他就是钱文斌,于是向滕克勤和陈耳东示意,三人迎向钱文斌而去。
“钱局长,好久不见!”林云泰挡在他的前面。
“你是哪位?”对方皱了一下眉头,明显有些不悦。
“我是林云泰。”
对方轻声跟着复述了一下“林云泰”三个字,很快就想起来者是谁了,他哦了一声,恍惚地看着林云泰。二十五年前林云泰只是一个文物鉴定处的技术人员,对方能想起他足见其还没有老糊涂。
“钱局长,很多年都过去了,我想你也放下了。我想问你些问题。”林云泰开门见山。
“好,你问吧!”说完钱文斌掉头,示意他们跟着他向公园方向走。
“1990-011号文件半个月前丢了,你知道吗?”
钱文斌皱了一下眉头,摇了摇头,他是挂名的顾问,不参与日常管理,不知道很正常
“那请你告诉我,报告里写的什么内容?”
“时间太久,忘啦!”钱文斌用右手正了正帽子。
林云泰听得出钱文斌说的不是实话。“我希望你能如实相告,这件事很重要。因为这份文件丢了之后的几天之内,普法、空镜和明远三位禅师相继被人杀害,你别告诉我这是巧合!”
林云泰的话明显让他一惊,走路的身形都为之滞涩。他走到公园的小湖前,在草地上的一个木条长椅上坐下。虽然长条椅有足够的空间,但是林云泰并没有跟着他坐下来。
“报告是经过我修改后定稿的,但里面没有什么信息能置人于死地。你肯定也知道,报告当然不可能如实写,我只是隐藏了一些事实而已。”
“不止是隐藏吧?难道没有颠倒、篡改的事实吗?”林云泰对自己昔日的上司太了解了,当年钱文斌对持异见的同僚打击报复,不是将他们调到无关紧要的岗位,就是压制对方的升迁,还利用自己在学术界的权威碾压别人的学术观点。林云泰想起了当年带的学生小文,当他不堪压迫准备离开SX文物局,想带小文一起走,小文因为正在跟当地一个女孩谈恋爱拒绝了他,后来钱文斌他们迁怒于小文,使得他将近十五年没有升迁的机会。
陈文斌长叹一声道:“当年为了把事情说的冠冕堂皇一点,我把挖掘舍利写成是普法、空镜、明远三位大师联名请求我们做的。报告里只提到挖开地基后发现舍利早已被盗,没有提到发现雍正的书和白方丝巾的事,也隐藏了一些金银玉器的事实......”
“卑鄙!只恨我当年懦弱无能,竟然跟你们同流合污!”林云泰恨恨地说,他知道钱文斌说的应该是事实,因为最卑鄙的行为也莫过如此了。
“如果就是因为这份报告导致三个大和尚被人杀害,那我希望凶手也把我给杀了!因为报告里写了是我批准那次行动的。”钱文斌说,双手激动地战抖。
林云泰没有再说什么,领着陈耳东和滕克勤就走开了,任由钱文斌默默地坐在原地。
“林叔,我觉得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滕克勤说道,“但是说仅仅因为写有这些内容的报告就导致三位禅师被害,我实在无法相信。”
“我也这么觉得。”陈耳东说,“这事还是很蹊跷。”
“是的。太原之行目前为止毫无收获!”林云泰心有不甘地说,“大同寺的舍利究竟是何人所盗?何人留下雍正的书和白丝方巾字条?普法等三位禅师又为什么在一个似乎没多少价值的报告被盗之后相继遇害?这份报告为什么会让凶手下如此狠手?三位禅师的死与SX省文物局盗挖舍利的行为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为什么偏偏是在二十五年后?太多的疑问了。”
面对这一系列的问题,三人都没有答案,只好默默地往回走。
陈耳东在心里勾连着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在快要走到公园入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钱文斌还是背靠着草地的长条椅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小湖的方向,三个孩子在湖前嬉闹。陈耳东看到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身着深灰色疙瘩扣长衫的精瘦男子,从钱文斌的方向不徐不疾地走过来,和他们同一个方向。只见他低头看着脚下,棒球帽压得很低,右手臂直直地随着步履轻轻甩动。陈耳东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这个人身上有一股萧杀之气,与午后公园的暖色气息格格不入,但说不清楚原因。待这个精瘦男子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忍不住看向他走路的脚步,稳健但落地无声,当他将目光注视到精瘦男子脚上的僧鞋时,一个形象从他脑海骤然闪过:一个头戴斗笠僧侣模样的人从广济寺后山走下山坳,身后的明远大师盘坐于地,喉咙被割裂......
“滕哥,快拦住这个人!”陈耳东向滕克勤喊道。
滕克勤愣了一下,陈耳东手指着精瘦男子让他动手,神情激动。那个精瘦男子楞了一下,但并未转头,滕克勤反应很快,随即冲向那个男子,伸手想扣住他。但是精瘦男子反应更是敏捷,一个侧身躲过了滕克勤的手,左手出手如电,擒住滕克勤的胳膊顺势一带,滕克勤就已踉跄一下扑向旁边。精瘦男子随即箭步向公园左边的另一个出口跑去,几个闪转腾挪就消失在人群里了。滕克勤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懊恼地骂了一句,放弃了追赶。
“快回去看看钱文斌!”陈耳东提醒其他两人。
三人一起跑向长条椅,钱文斌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林云泰叫了他一声,看他没有答应就准备抬手拍他,但是被滕克勤一把拉住了。
“他已经死了!”滕克勤平静地说,经过多年刑警生涯的磨砺,越在这样的时候他反而越平静。
钱文斌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