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滕克勤说刚才在这家古玩店竟然遇见了甄灵均的后人,岳依依和石坚强均大呼不可思议,仿佛冥冥中上天的安排。
“甄家可是盗墓世家啊,缺德事肯定没少干,林叔您为什么不趁机敲他一笔呢?”当听说林云泰将鬼头铜印送还甄家之后,石坚强感到十分惋惜。
“鬼头铜印本来就是甄家之物,物归原主也是理所应当的,没什么可惜的。”陈耳东说道,“再说了,我们将其祖上之物奉还,他们一定会感恩于我们,从而不遗余力追查我们交代他们的事。”
滕克勤将陈耳东临走前对甄家祖孙的话向岳依依和石坚强二人说了一遍。
“耳东,看你戴着眼镜像斯文人,想不到心机这么重!”岳依依愤愤地说道。
“我也是临门一脚,反正林叔铁了心要将铜印送出去了。”陈耳东嘿嘿笑道,“说到心机,哪能跟你比,藏的那么深......”
岳依依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对滕石二人隐瞒了她苏省公安厅调查员身份一事,自知理亏,难得地举手告饶。
今天在“大浪淘沙”古玩店的最大收获,是得知甄灵均和杜徽竟然是至交!古人重情义,因此饱读诗书的杜徽应该不会出卖甄灵均,那么向官府告发甄灵均的应该另有其人。那天晚上杜徽前往甄家,应该是来告知甄灵均被人告发一事,前来劝他逃走的。但甄灵均却并未逃走,第二天被官兵带走,最后和杜徽一起前往榆社盗挖舍利。
杜徽在石函中放入雍正的著作并留下写有“盗舍利者雍正也”的白丝方巾,甄灵均在盗洞中挂印断指,两个至交好友所作所为如此矛盾,还是让众人无法理解。
到火车站之后,众人匆匆拉着行李进站,检了票,跟着人流上了车。
帮众人把行李放好后,石坚强满头大汗,脱下外套,坐在陈耳东的下床铺位上,要求跟陈耳东换床。陈耳东看到他一个大块头爬上爬下确实不方便,爽快答应了。
林云泰让滕克勤从背包里拿出今天下午在大南门买的玉镯、玉吊坠和烟斗,对众人说道:“这些你们拿去分了吧!”
“林叔,怎么,工作小组发福利了吗?”石坚强嬉笑着说道,“我觉得还是发人民币实在。”
隔壁的岳依依提着一包零食转过头看向这边,听到林云泰说要把买的文玩送给大家,放下零食凑了过来。
“你小子还真识货啊,一下就挑了个最贵的。”看到石坚强选了银制雕花珐琅烟斗,林云泰笑着说,“你们三个这次回家,给你们送个小礼物,感谢你们这么多天陪我一起东奔西走,林叔我铭记在心。放心,这几个都是真货,四个玉器质量也很不错,如今难得还能在旧货市场淘到宝。”
陈耳东和滕克勤也不客气,两人各选了一个玉镯,陈耳东打算送给母亲,滕克勤打算送给他妻子。岳依依选了一个玉吊坠,挂着脖子上试了试后,似乎很喜欢,但马上取下给了滕克勤,说要转送给他的女儿。
还剩下一个玉吊坠,林云泰问岳依依要不要,岳依依拿起又转送给了石坚强。
“依依,你要把它当做定情信物给我吗?”石坚强开玩笑道。
岳依依一掌把石坚强拍坐在铺位上,把一盒饼干压得稀碎。
火车缓缓开动了,众人暂时忘却了案件侦办过程中的种种疑云和阴霾,轻松地说笑。石坚强最激动,躺在床铺上,摩挲着烟斗和玉吊坠,想着组织的关怀和领导送出的温暖,自认为人穷志短没有出息的他,说服自己暂时不再去想离开工作小组的事。
陈耳东大学毕业后就没有离开过家乡,对于回家也是非常期待。此次为了普法大师被害一案,和林云泰来到SX将近二十天,没想到并没有很快破案,一个个谜题看似环环相扣,实则毫无关系,虽然都与三百年前的舍利被盗一事有关,但时间久远,迷雾重重。凭着有限的信息,众人按图索骥,抽丝剥茧,却远远没有接近真相,反而因为太多节外生枝的线索和彼此之间毫无关联的信息,让众人更加迷惑。
陈耳东揉了揉两侧太阳穴,转移一下思绪,拿出平板电脑,细读精心收集的各类资料。资料是那天用岳依依的电脑从网上下载的,内容涉及历史、宗教、文化、民俗等。
在阅读《WX县志》时,里面提到的元代翰林侍读学士郝经的一首诗引起了陈耳东的注意,这首名为《石勒墓》的七绝全文是:
都门长啸气凭陵,
瓜割中原霸业兴。
夜葬山谷谁得见,
至今犹有守坟僧。
陈耳东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最后的“守坟僧”三字上,直到感觉不再认识这三个字时才把目光移开。
诗中首句“倚啸东门”一典出自《晋书》:石勒十四岁时曾随乡人到洛阳贩卖货物,有一天背靠着东门仰天长啸,被当时东晋的著名清谈家王衍看到,王衍对身边人说道:“向者胡雏,吾观其声视有奇志,恐将为天下之患。”唐朝大诗人李白《经乱后将避地剡中留赠崔宣城》一诗中的“何意上东门,胡雏更长啸”两句,即采用了同样的典故。
石勒死后,他的侄子石虎成功篡位。石虎因为害怕叔父下葬后被人掘坟毁尸,于是举国发丧,四处起坟,在各地建了多个疑冢。据《晋书》所载,石勒死后“夜厝山谷,莫知其新,备文物虚葬,号高平陵。”可怜一代枭雄石勒杀伐一生,英雄盖世,竟然和曹操一样,落了个世人不知其最终埋骨何处的下场。
据榆社、陵川等地的县志和后世传说,石勒疑冢主要有四处,除了一处在HB邢台的高平陵,其余三处均在SX境内,即榆社、陵川和武乡。每个疑冢都有其充分的理由,一千多年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关于榆社的石勒疑冢,陈耳东查到,光绪年间的《YS县遥营建志》提到“赵王石勒墓,在县北二十五里赵王村,墓东有庙。”晚清SX文人张其信在《赵王墓》一诗中就写到过这座庙:山村古庙胜荒凉,丰沛流离意未忘。石虎养成终失计,金牛末造覆偏方。虚埋文物传疑冢,建策纵横自武乡。千载北原山下路,犹疑铁骑趣严装。由此可见,至少在晚清时此庙还是存在的。
而一切玄机尽在这座墓东庙中。从古籍中可见是先有石勒墓,后有墓东庙。为何在墓地东边修庙呢?既然有庙,庙里就有僧人,这些僧人是干什么的呢?从郝经这首七绝中可以看出,至少从后赵到元代一千多年的时间里一直存在着一支为石勒守墓的僧人队伍。
想到神秘的黑衣杀手的僧人身份,陈耳东自然地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
难道黑衣杀手的真实身份是石勒墓地的守坟僧,而根本不是什么守护舍利塔的守塔僧?既然大同寺舍利塔也是石勒所建,这些守坟僧自然也可以为了保护舍利塔不被人破坏而挺身而出。明远和空镜手中的石函和铁函,可能隐藏着有关石勒真正埋骨地点的信息,他们之所以盗走石函和铁函,就是为了让这些信息不被外人得知。
想到这点,陈耳东跳下床叫醒正在打盹的林云泰,将自己的发现跟他详细说了一遍。
林云泰听完陈耳东的讲述,捧着陈耳东递过来的平板电脑,浏览他收藏的文件。
“你的发现很重要!非常有价值!”林云泰放下平板电脑,两眼放光。
滕克勤和石坚强被两人的讨论声吸引,纷纷凑过来参与讨论。
“我认为黑衣杀手是石勒墓守坟僧的可能性很大,一千多年来大同寺早已不复存在,而石勒真正的墓地却一直不为人知,守坟僧比守塔僧更有存在的可能性和合理性。”滕克勤分析道。
“如果能确定了黑衣人的身份,对付他们就简单多了,这个什么墓东庙说不定就是他们的老巢!”石坚强兴奋不已,双拳攥紧,身上的关节咯咯作响。
“根据耳东刚才所说,榆社的石勒墓也是疑冢之一,如果黑衣杀手确是守坟僧无疑,那么我们有可能破解了一个石勒究竟埋骨何处的千年的谜题,石勒墓就在榆社。”滕克勤说道。
隔壁上铺的岳依依听到四人热切地讨论,以柔软的身段直接揉身跳到陈耳东的床铺,光脚坐在床沿上。
“我们要不要把这个发现告诉岳国祯?”岳依依听明白了众人讨论之事,问道。
“嗯,是有必要跟他说一下。”林云泰说道,“人家是你大哥,你打电话跟他说吧!另外,请他务必秘密调查,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明白!”岳依依霍地坐起身,用相同的方法又回到了隔壁上铺。
列车行驶在古老的河谷平原上,窗外漆黑一片,偶见远处村庄的点点灯火,慰藉寂寥的旅人心中隐隐的乡愁。陈耳东躺在床上,困意渐起,不觉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