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清净道德圆明。”滕克勤复述了一遍,“听起来像是佛教的语言。”
“如果是这样,那进一步验证了我们的猜测是对的,两个杀手的身份确实是和尚。”岳依依说道。
“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林云泰闭上眼睛,右手握成拳头轻轻敲击额头,口中不断吟哦这八个字。
石坚强点点头说道:“听起来确实像佛教的标语,就像一听‘严谨活泼,团结友爱’就知道是学校校训一样,太明显了。对了,这些杀手所在的寺庙墙上不会就有这样的标语吧?林叔,我们这可算是重大发现!”
滕克勤呵呵笑了一声道:“三蛋,你也太天真了,哪家寺庙会供这么凶残歹毒的和尚?说不定其背后的组织就是某个邪教,怎么可能让你轻易查到。”
“任何一家寺庙的僧人都是在当地宗教管理部门登记注册的,如果两个杀手真的如你所说在某家寺庙出家,既然蓝衣杀手已死,警方一定可以通过他的尸体顺藤摸瓜找到那家寺庙的,我们静候佳音就是了。”岳依依说,环视一圈其他人,“但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陈耳东缓缓说道:“黑衣人之前连杀好几个人,都没留下什么线索,因为他们选择的地点都是相对僻静的地方。对方这次罕见地祭出双人组合,而且试图进入人群相对集中的宾馆杀人,冒的风险似乎有些太大了。他们的准备确实很充分,如果不是依依黑进了宾馆的监控画面,恐怕他们已经得手了。即便如此,我认为他们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因为他们不可能不晓得酒店有监控,即使他们破坏了五楼的监控,但也于事无补,因为他们已经暴露了。按道理他们本该有更好的选择。”
“你是说,杀手的这次袭击不太正常?”滕克勤问。
“他们为什么如此着急除掉林叔呢?目前看来似乎与SX文物局的那份报告有关系,因为参与当年事件的普法、空镜、明远、钱文斌都已遇害了......”陈耳东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口中念念有词,重复着三位已经遇害的高僧姓名。
“普法、空镜、明远......普、空、明。对了林叔,智慧清净道德圆明这八个字有没有可能是僧人的传代宗谱?”陈耳东说道。
“没错!”林云泰睁开眼睛,一拍大腿,“想起来了!这八个字是临济宗僧谱中的前两句,后面两句是‘真如性海,寂照普通’,当然后面还有,一共四十八个字。”
石坚强看了看两眼放光的林云泰和陈耳东,摆摆手说:“等等林叔,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滕克勤和岳依依没有说话,但是迷惑的眼神说明他们也没有听明白。
林云泰懊恼地拍了拍脑壳,似乎责怪自己年老昏聩。他顿了一下,向其他人解释道:
临济宗是佛教禅宗南宗五家七宗的一家,也是影响后世最大的一家,其开派宗师是唐代的义玄大师,其师从黄蘖希运禅师学法三十三年,后来在HB临济院传法天下,开宗立派,后世称之为“临济宗”。加上其他四派:曹洞宗、沩仰宗、云门宗和法眼宗,以及后来临济宗分出的黄龙派和杨岐派,合称五家七宗。在南宋时,临济宗的杨岐派成为禅宗主流,后来临济宗传到了RB。
僧谱指的是僧人法号传承的顺序,以“智慧清净,道德圆明”为例,第一代僧人可用“智”字辈取法号智能、智善、智化等,第二代则以“慧”字辈取法号,以此类推。临济宗正宗僧谱共48字,但实际上临济宗开枝散叶,后世当家禅师不断接续,具体多少已不得而知了。在这一点上,当代寺庙中唯有少林寺的传代谱系最为一目了然,因为其元代的住持福裕大师在被忽必烈封为国师之后,为了保证少林寺传宗不乱,参照曹洞宗师曹山本寂在JX传法时立下五十六字派的做法,为少林寺创立了曹洞七十字辈世系谱,一直沿用至今。
虽然林云泰解释清楚了僧谱的问题,却带来了诸如佛家起源、传承的知识,石坚强他们还是无法理解。
林云泰摇摇头,说道:“哎,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你们就不能像耳东学习,有空的时候多在网上查查资料,好好学习一下。”
“一定得学!”石坚强笑道。
“林叔,您不会认为这两个杀手是临济宗的人吧?”滕克勤问。
林云泰咳嗽了一下,说道:“不好说!虽然临济宗祖庭在HB的临济寺,但因为它对后世影响很大,不断开枝散叶,可以说是目前禅宗主流。临济宗门人太多了,其门人再不济,也不至于杀人。所以说,不管这些这些杀手是不是什么守塔僧人,但肯定是附会名门正派的歹人。”
石坚强冷哼一声,说道:“谁说名门正派就不会使出下三滥的手段了?说不定这些杀手真就是什么临济宗的人。您以为像过去一样吃斋念佛的和尚还有几个?寺庙都商业化了,卖门票。什么寺院住持,一沾上铜臭,都是穿着僧袍的CEO,要不怎么说现在没什么大师了呢?寺庙变成国家管理了,当和尚就像当公务员一样,信仰变成了工作,背离了学佛的初心了。”
林云泰作为体制中人不好评论,但是在内心他认为石坚强确实说出了一些现实问题。
陈耳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作为佛学爱好者,他一直认为佛教只有一个,不该有这么多门派之别。佛法大义只有一门,而修持之法却各有不同,难道这就是殊途同归?在这一点上雍正看得比较透彻,他认为禅宗五家同是曹溪一味,只不过接人的面目不同而已,虽然他以帝王之尊致力于破除门户之见,振兴禅宗风气,志向不可谓不远大,但最终国王护法,矫枉过正。陈耳东想到当世多少善男信女,不能理解一丝玄妙至深的佛理,却兀自在贪嗔痴中兜兜转转而不自知。诚如弥光禅师所言:佛法难闻,修行不易。后辈之人,莫当儿戏!
“林叔,普法、空镜、明远三位大师隶属什么宗派?”滕克勤几乎从来不发无妄之言,他问的每一个问题往往一针见血。
“普法大师的师承是临济宗,空镜和明远两位不太清楚,但根据其所修行的寺庙来看,不外乎临济和曹洞二宗。”林云泰说道。
其实林云泰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的普通僧人哪还有什么派别?但却偏偏有很多人称自己是临济宗门人,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临济宗的主旨是无心,不主张读佛经,提倡读禅祖行止记述和语录,不重苦修,而重顿悟,其修行方式大道至简,方便便捷,适合滥竽充数、不学无术之人混迹其中。同理,禅宗五家之中的沩仰宗为何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勃焉?原因不还是在于沩仰宗的悟境和功行深奥玄秘,不是根慧出众之人根本无法继承发扬,才导致宗门后继无人早早衰亡?推而广之,为何南宗昌盛而北宗凋敝,不还是因为南宗主张顿悟,但北宗主张渐悟而不易修持之故?所以说,佛法修行也难逃实用主义的窠臼,也要接受市场经济的检验。
其他人无法察觉陈耳东和林云泰的心理活动,纷纷讨论起来。
“普法、空镜和明远参与盗挖佛祖舍利,犯了戒律,有没有可能是临济宗的人在清理门户,铲除门下犯戒之人?”石坚强一说到阴谋论总会有惊人之语。
“现在有哪个人敢说自己是临济正宗,敢替佛祖行道?”岳依依说。
“还有,钱文斌和林叔呢?他们又不是佛门中人,为什么要杀他们?”滕克勤问。
石坚强咧嘴讪笑一声,摸了摸脑袋。
“且看榆社公安局能不能调查出什么结果后再说吧!”林云泰叹了一口气。
此时外面天已大亮,门外值守的警察已经换了两拨了。众人饥肠辘辘,石坚强站起来敲了敲门。
“我们饿了,能不能出去吃点早饭?”石坚强对开门的一个警察说道。
对方摇摇头,漠然地想把门再次关上,石坚强一把拉住,另一个警察见状,警觉地将手探向腰间的配枪。
“你们干什么?!”彭姓警察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从楼梯口走过来,看到双方剑拔弩张,大声喝止。
两个警察看到队长来了,赶紧松手退到一旁。
“几位饿了吧?将就吃点吧!”彭姓警察把手中的塑料袋放到桌上,里面是五杯豆浆、十来根油条和包子。
“彭队长,你们搞什么鬼?”石坚强问道,“你们没在里面下毒吧?”
彭姓警察听了石坚强的话眉头一皱,但是看到石坚强低头瞥了一眼脚下一个碎成好几块的黑色物体,里面隐约可见微小的电子元件。他俯身捡起几块碎片,脸色渐渐变得更加阴郁起来。
“彭队长,到底怎么回事?”岳依依看出对方对监听一事根本不知情,于是问站在门旁闷声吸烟的彭姓警察。
“放心,你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我已经给苏省的公安厅打过电话了,他们应该正在斡旋。”彭姓警察说道。
“彭队长,能问一下是哪位省里的领导让你们调查我们的吗?”陈耳东问。
彭姓警察弹落烟灰,吐出一个烟圈,转头盯着陈耳东看了好一会,这眼神让陈耳东心里发毛。
“是副省长张文成,我知道不说你们也会查得到。”彭姓警察幽幽说道。
林云泰一夜没睡,体力不支,头靠着椅子闭目养神,听到彭姓警察的话,猛然抬起头来。“张文成?是从你们榆社走出去的张文成吗?”
彭姓队长点点头。
林云泰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岳依依和滕克勤看出他脸色的变化,低声询问对方是谁。
“二十五年前,榆社公安局。”林云泰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