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
听着老鲸的话,王鱼马上明白眼前的是何人,那仨外乡人当中的老头。
还未进得墓室之前,由于见识过两个年轻人的惨状,王鱼并不认为这老头还能活命,如今看来,老元良就是老元良,和这么一个诡异骇人的怪物共处一室这么久,竟然也能撑下来,让刚见识过鬼脸凶悍的他一阵佩服。
这时,墓道之中又是一阵铁甲撞击声,听得老鲸连连啧声,道:“还能动?”说罢,便倒提长柄大锤,如打桩机一样狠狠的砸了下去。
“......别费劲了,那是怨尸,不入生死不知疼痛,只为一股怨念所趋,咳咳......原本以为只是一处普通的唐代古墓,没想到棺椁之中竟会是这东西,是大意也是天意,看来老夫命数如此......”
老头的声音断断续续,一副心若死灰堪破生死的语调,王鱼心道你看着像是没救了,我们哥俩还活蹦乱跳呢,自不能有身死魂散的觉悟。
“老爷子,长话短说,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这鬼物力大,有甚法子挡上一挡?”在老鲸一次次的猛砸之中,王鱼看着阴影之中直接问了句。
老头没言语,该是打量了对面这个年轻人几番,才有气无力的道了句:“......棺盖,百年阴沉木造就,最是坚硬……应是能阻挡一会儿。”
王鱼闻言,马上转头看去,就见四四方方的墓室最里面的一道石床上,赫然有一具布满花纹约半人高矮的青黑色棺椁,棺椁此时大开,而四角镶有金属的棺盖则掉落在地面之上。
他连忙爬过去,用肿胀的双手搭住棺盖边沿,双膀灌力使劲一摇,纹丝不动。“鲸爷!别他娘的锤了,抽身来搭把手!”
老鲸听闻招呼,又兀自狠砸几下迫开怨尸,这才扔掉长柄大锤,奔了过来。
这棺盖看似也不是那种巨棺石盖,没想到入手却异常的沉重,还有股子冰凉彻骨的寒意。
王鱼和老鲸各把持一侧,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只能是在地面上堪堪挪动,这墓室虽然不大,可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那墓道出口怎么说也有个五六米,想要这么一点点蹭过去,等蹭到地方的以后,估计耗费的时间恐怕足够那怨尸进出几个来回了。
“老爷子,若能动弹的话,不如帮把手?!”王鱼没办法,只得向阴影里的老头求助,反正怨尸又不只是针对他和老鲸二人,大敌当前,有力自当出力。
老头几不可闻的咳嗽两声,便摇晃着起身自阴影里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矮瘦老头,年约六十多岁,一头乱糟糟的灰白头发下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而原本如刀凿斧剁出的坚毅皱纹因某种原因看起来有些苍白孱弱,只是一双眼睛,完全不似甲子老人般浑浊,在昏暗的手电灯光下,偶有精芒流露。
要不是他胸前那片几乎打湿了全部衣襟的鲜血在无声的描述着他的虚弱,任谁人看去,都知这老头平日里定然是个狠角色。
老头径直走到棺盖中间,双手扣住棺盖下沿,然后扭头看向了王鱼。
王鱼心中了然,嘴里喊动号子,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定,爷仨齐齐发力,虽然只是增加了一个看似风烛残年的老头,但那原本沉重至极的棺盖竟缓缓离开了地面,这也让王鱼在心底咋舌不已,直接证明了他此前关于老头的看法,人家手底下的真功夫,真比自己和老鲸这等争强好勇的年轻人还来的凶猛。
这时,墓道出口处,怨尸那早已打碎了半个天灵盖的头颅再次不屈不挠的探了出来,没有犹豫磨叽的空间,三个人齐齐抬起棺盖,弓腰踩着小碎步,吼动着往那处冲了过去。
“啪”的一声沉闷巨响,下一个呼吸后,抬离了地面半尺有余的棺盖就严严实实的盖在了墓道出口之上,生生把刚露出大半个脑袋的怨尸砸了回去。
王鱼和老鲸俱是累的一屁墩儿蹲在了地上,大口喘着冷气,而那老头,则缓缓坐在了原地,随着胸前血迹的再度扩大,他原本就苍白的老脸更是透着股子灰白意味。
“老爷子,老当益壮,服!”老鲸一挑大拇指,喘着粗气赞道。
终于暂时不需要考虑怨尸带来的威胁,王鱼也喘着粗气抹了抹脸上冷汗,看着老头紧闭着的双眼和缓慢起伏的胸膛,沉吟了下,才试探着道:“老爷子,您没事吧。”
老头没应答,直到毫无预兆的身子一抖,忽然从鼻口处喷洒出大股大股的鲜血,老鲸作势要去扶他,却被他抬手制止。
老头喘息着,口鼻处鲜血淋漓,却是擦也不擦,而是转头看向了王鱼,露出一个莫名意味的笑容,低声道:“......有没有事,你该......你该是清楚吧。”
老鲸闻言一脸懵逼的看向王鱼,王鱼则吸了口气,回瞪过去,对老鲸怒道:“我脸上有花?!你看个锤子!”说完,他话锋一转,又道:“来来,赶紧搀老爷子休息一下。”
“......晚了!”老头垂着脑袋依旧拒绝,然后他勉强伸出三根手指,断续道:“......三件事,其一,把我的......死讯送到河北沧州岗营子乡吴......吴家;
其二,把我怀里的东西......交给他们;
其......其三,告...告诉他们,别......别去......”
说到最后,老头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王鱼连忙爬了过去,想要靠近些倾听,可还没等他把耳朵凑过去,老头脑袋一歪,再无生息,已是驾鹤西去了。
王鱼顾不得察看,连忙在心底来回默念老头的临终遗言,直到确认全部记到脑子里以后,这才伸手探向了他的鼻息,作最后的确认。
“怎么样?”老鲸急切问道。
“死了。”
王鱼坐了回来,望着眼前盘坐于前的矮瘦老者尸身,心里不知该是何种的滋味。
老头生前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他胸口的伤势老鲸或许看不出深浅,王鱼却能瞧个大概。
乍看之下,老头似乎只是受了外伤,实则从他走路的姿势王鱼便能察觉出老头的肋骨至少断了几根,甚至折碎在体内的肋骨还有可能伤及内脏,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强行提气搬动棺盖,重伤之下犹出猛力,无疑是剪断了最后一根救命绳,而王鱼,应该就是那个递给他剪刀的人。
老头临死告诉王鱼需要为他做三件事,这大概是一种交换,老头出力挡住怨尸,王鱼则为他料理身后事。
这是一种于王鱼而言很合算的交易,他本该庆幸,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老头低垂的花白头颅,他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被称作愧疚的情绪。